那就是还没吃饭了,柳渔看了看,指了不远处一家酒楼,道:“去旁边酒楼吧,我请你们吃午饭。”
柳三郎看文氏一眼,文氏冲柳渔点了点头。
柳渔笑笑,引了二人往酒楼去。
附近这一带的掌柜和伙计如今都识得柳渔,笑着喊了声柳东家,请三人入内就座。
上过茶水点了菜,小二一退下,又都静寂了下来。
文氏是玲珑心肠,柳渔从第一声脱口唤了三嫂后,后来一直避着未再称呼她和柳三郎,她就知道柳渔对柳家是介怀的,心思多的人,一时还转着心肠,拿捏不好尺度。
柳三郎肠子却要直得多,刚才半天没敢说话是因为乍见柳渔的冲击。
他知道柳渔嫁给陆承骁了,文氏两个多月前就跟他说过,夫妻俩私下里商量过,也是把这事闷在了肚子里,跟谁也没多一句嘴,也没敢上去攀亲,今日来县里,忽然就撞见了,且还就是文氏要来找活计的如意绣庄东家。
夫妻俩昨夜里到今天遇见柳渔前对那份工有多期待,碰见柳渔,知道柳渔是绣庄东家时就有多愕然忐忑。
这一份忐忑和愕然,在从街上走进这酒楼里坐下,终于消化了些,柳三郎潜意识里,柳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或许从前待她不是那样亲近,但从小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一张桌子上吃饭,相比文氏自然又是不一样的,没见着还罢,人就坐在眼前了,他张口就道:“大妹,四月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一声大妹,文氏心头就跳了跳,不过并没有阻止柳三郎,反倒是悄悄去看柳渔神色。
柳渔唇角翘了翘,抬眸看向柳三郎和文氏,以一种极平静的语调道:“说来话长,大概就是被卖了,和柳家再无关系。”
想到文氏曾对她的照顾,到底还是道:“三哥三嫂以后就叫我名字吧。”
至于大妹妹这个称呼,柳渔不想跟柳家再有什么瓜葛。
这一声思量过后的三哥三嫂显然让文氏看清了柳渔的态度,柳渔不愿跟柳家有牵扯,对他们夫妻二人,到底还念几分情。
文氏从来没有那样庆幸曾经的选择,至少在今日不至于那样亏心,她终于自在几分,点头道:“是,那就还唤你阿渔。”
柳渔不多说,她也不深问。
柳渔笑了笑,问:“三嫂刚才是打听如意绣庄?”
文氏点头,道:“镇上绣铺的崔二娘介绍我来做绣工的,只是没想到是阿渔你开的绣庄。”
文氏有些尴尬,却不想错失哪怕一丁点的机会,她想盖房子置地,想让两个孩子能吃饱穿暖,她也看得出柳渔还念几分旧日情分的,抓紧机会道:“说这个或者不合适,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我的刺绣是你教的,这半年来也幸好有这手艺,才不至于落到三餐不济的地步,三嫂打心底里感激你。”
“三餐不济?”柳渔眉头拢了拢。
文氏点头,把肚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是,我们分家了,是断绝了关系被净身出户赶出来的,没地没房也没银钱,所以日子很有些窘迫,崔二娘看我艰难,才介绍我到如意绣庄做绣工,说是只要肯干,工钱不少,只是我没想到是阿渔你开的,我想问问,你那绣庄能招我进去做绣工吗?”
文氏很想说,她很需要一份工。
话到嘴边,到底是咽了回去,这样就够了,她很清楚自己这时候把分家和断绝关系、净身出户说出来就是用了心机,就是为了这份工作的机会,再多说几句,连她自己也要唾弃自己了。
夫妻俩个都紧张看着柳渔。
柳渔却是疑惑:“为什么事闹到断绝了关系?”
在她印象里三嫂文氏是极圆滑的。
文氏埋了头,道:“四丫是五月初五出生的,家里容不下。”
把前事说了说,其实也是告诉柳渔,如今她们一家和柳家那边也没了关系了。
柳渔再是没想到柳大郎和柳康笙会毒到连亲侄女、亲孙女也容不下,不过想想也不稀奇,见文氏和柳三郎都望着自己,想到两人如今无田无地,连个房子都是借住的村里的破宅,心里仅有的一点犹豫也被她压了下去,点头道:“绣庄是在招绣工,三嫂可以来做活,只一点,回村里还是不提我、不提绣庄为好。”
对柳家那一群,柳渔是眼不见心不烦。
文氏和柳三郎大喜,两人连连点头,柳三郎笑道:“肯定不说,其实你嫁进陆家的时候,你三嫂看见了,回到家里除了私下跟我说了一声,跟谁也没说过一句。”
柳渔挑眉看文氏,文氏横了柳三郎一肘,再看向柳渔时有些尴尬:“从前没对你多好,家里的事,我多少也猜出几分,亏心得慌,看到你过得好就放心了,没好意思上前。”
柳渔面上绽出笑来,这是见到文氏和柳三郎后真正绽开笑颜,弯了眉眼,那些因为柳家而存在的隔阂在这一刻散尽,文氏在她眼中纯纯粹粹的只是那个会因她教了她刺绣而帮她解围,会一而再、再而三提醒她要小心伍氏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