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二爷愕然,他和庄爷打交道数年,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上头的人,也是头一回看到庄爷待人这般恭敬。
他知道来人身份必不简单了。
而陆承骁却似被什么术法定住了一般,视线落在那个被称之为公子的青年脸上,数月前在扬州留仙阁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天夜里和柳渔、萧玉娘避进杂物间里看到的,追着他们出来的男子,虽则当时院中光线不甚明亮,陆承骁却绝对不会错认。
刘宴征抬了抬手:“起来吧,出去了一趟,回来路过这里,听说今天这边有货?”
庄爷忙直起腰,却又不完全直起,微躬着几分回话:“是,刚清点完毕,是上好的茶叶、瓷器和丝绸,公子可要看看?”
这话只是这么一问,刘宴征微颔首,庄爷已经恭敬的前头引路。
一行人走到曹家叔侄和陆承骁、柳晏平不远处,庄爷道:“是这一趟合作的商家。”
刘宴征挑了挑眉,与几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跟着引路的庄爷往后院去了。
擦肩而过之际,或许是陆承骁的视线给他的感觉不对,刘宴征又侧头多看了陆承骁一眼。
客栈后院,庄爷和几个手下开了十几个箱的货物给刘宴征查看,陈放视线被一套瓷器吸引,拿起其中一只茶杯细把玩,笑道:“宴征,这个不错呀,你要不要给老爷子带一套回去?”
陆承骁眸光一黯,他没有认错,果真是留仙阁遇见的那人,本以为绝不会再有交集的人。
他面上神色未变,可与他极熟稔的柳晏平却在无意间看到陆承骁一眼,直觉不对,以眼神问他,陆承骁才把心神收束回来,摇了摇头。
那边刘宴征被陈放的话吸引,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瓷杯:“是爷爷会喜欢的。”
转头就嘱咐那庄爷包好一套。
庄爷忙称是,这瓷器本就是成套包装好的,他弯腰就去整理。
正在此时,外边匆匆进来一人,凑到刘宴征耳边说了句什么,刘宴征面色陡变,看向报信那人:“墨大夫怎么说?”
那人低头:“正是墨大夫派我们出来寻公子。”
这是召他急归的意思。
刘宴征和陈放都变了脸,什么货物也不看了,茶具更是抛到了脑后,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向客栈外行去。
两人已经走到了前厅,陆承骁还听那位叫陈少爷的说了句:“宴征你别担心,咱们去扬州前老爷子状态都很好,应该没事的。”
刘宴征绷紧着脸没说话,脚下步子却迈得更大了。
一行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曹二叔这时才敢凑到庄爷身边去,打听道:“庄爷,这二位是?”
那庄爷看着刘宴征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有些心不在蔫,被曹二这一问,侧头看了曹二一眼,“曹二爷还是别好奇的好。”
曹二叔眉头一跳,本以为以他和庄爷的交情能问两句,如今看庄爷这态度,就知自己越界了,忙拱手:“是,是。”
再不问来人身份。
陆承骁他们和曹家的这两批账款很快结了,曹二爷也不多留,与庄爷在一旁说了会儿话,背对着众人悄悄塞了个红封进庄爷袖里,这才招呼上自家侄儿和陆承骁、柳晏平过来,与庄爷告辞,带着两家的人马离开了客栈。
出了客栈,走水路回程,这么些人,自然是往车行雇马车去码头。
曹家叔侄和柳晏平、陆承骁上了同一辆马车,曹二叔这才从袖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柳晏平,“下一趟怎么找过来,都在这信封里,你们自己回去看就是。”
柳晏平甚至都不知道曹二叔是什么时候拿到的这个信封,谢过曹二爷,将之收了起来。
陆承骁却在此时问道:“曹二叔,和海商合作利大,不知泉州这一带可还有别的海商的路子?”
曹二叔一愣,继而笑道:“有,不过要获得他们信任接上头并不那么容易,且大多都不成气候。”
见陆承骁挑眉,曹二叔压低了些声音,道:“海商也势力的,咱们合作的这一支实力极强,泉州除了一些渔村自己组织的小股势力,真正算个角的就是这一支,与他们合作吞货量大,且安全,少有碰到黑吃黑的事情,算是不二之选。”
陆承骁沉吟,又打听了些这支海商的事情,曹二叔知道的却也不多,陆承骁很快就把话题移开了。
往码头这一路上,聊了聊海商的事,临到两家要各自登船了,曹二爷指点:“你们离得浮梁近,下次贩瓷不妨顺带一些浮梁的茶,这东西和瓷器一样,利厚。”
少不得又一番相谢,更是邀曹家叔侄有机会可到袁州来走走,他们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曹家还要去贩些茶带回北方,一方往南回,两相里别过。
待曹家的船离开了,他们自己的船也要解缆起行,柳晏平才看向站在船头的陆承骁:“你不想做这帮海商的生意?”
陆承骁有些诧异,看柳晏平一眼。
柳晏平笑道:“从在客栈里就不太对,又跟曹二叔打听其他海商势力,怎么,客栈里后来的那两位有什么不对?”
陆承骁都惊异于柳晏平的敏锐。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只是不想再打交道。”
看柳晏平疑惑,想着到底是两人合伙的生意,解释了一句:“之前在扬州碰上过。”
至于多的,一句都没有了。
他私心里不愿让那人与柳渔再有任何牵扯,因而对扬州之事绝口不提,哪怕问的人是柳晏平。
柳晏平略一思忖,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试探道:“渔儿也碰到了?”
果然,陆承骁唇角微不可见的抿了抿。
得,柳晏平一瞬间就懂了,一趟几千两都不稀罕了,这醋劲儿大了。
至于为什么断定是醋而不是对方冒犯了渔儿,很简单,以陆承骁那宠妻护妻如命的劲儿,如果真是冒犯,陆承骁这厮刚才在客栈估计就动拳头了。
看那二人分明压根不认得他,显然并未正面打过交道。
没有明争,那必然是暗醋了。
柳晏平好笑,也不再细问:“行,不做就不做吧,左右咱们这趟是为了开铺子的本钱,回程再贩几手货,手上少说有三千多两,怎么周转也够了。”
虽然心疼银子,但赚钱的路数千千万,他家渔儿和陆承骁这妹夫可是好得蜜里调油,觊觎自家妹子,可能影响两人感情的一切因素,还是都排除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