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颖又悄悄瞥了安阳郡主一眼,其实她并不丑,只不如崔氏的美貌,又一边送上门一边强逼,男人要舍崔氏而选她就更难了。
叶世钊就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安阳郡主,只有被强迫后的无奈的暴躁。他就算和她圆房都冷静得可怕,否则男人没有贞操观,总会一度沉迷肉%体。
叶世钊冷冷道:“我就回家教养孩子长大。郡主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我无权阻止,但别打扰我们。”
安阳郡主她再怎么闹不过是想他多看自己一眼,如今崔氏死了,他又出乎她的预料这么快回来,她也不想将他逼得太紧。
“一郎和大娘也是你的孩子,他们都很想你。”
叶玉堂和叶玉敏怯怯地看着父亲,他们作为不受父亲欢迎的孩子,长到这么大父亲看他们一眼都极少。
他们母亲整日沉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关注点都在如何把父亲的心从崔氏身边拉回来,虽不至于苛待自己的孩子,可是也难如一个普通母亲一样关切。
叶世钊默然,面对着造成他人生悲剧的安阳郡主,要他怀着一颗平常心,真的太难了。这时他才知道勾践的非常人的能耐。
(这在书颖看来就是他的生活条件太好了,而且郡主从来不要他的命。如果每天性命都有危险,那么对着恨的人笑就不会那么难。)
“爹,让大哥和一郎比扎马步吧,我当裁判。”书颖趁机站直身体偷偷懒。
叶世钊沉吟不语,忽看到书颖正活动着脚,走过去将她一按:“扎好!”
叶世钊心道:为了婉儿,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不会可笑活一生,这个坎我必须过。
书颖觉得叶世钊简直想把她按地里去,忽然也敏感地发现他内心的挣扎,于是也稳稳扎好,暂时不语。
叶世钊缓过心态来,才冷冷道:“他们不怕苦就留下,请郡主别来打扰。”
安阳郡主想说什么,卢氏拉了拉她的袖子:“郡主,世钊才回来,来日方长。让孩子们跟着世钊学武,也是正经事儿。郡主不如到我那去喝杯茶吧。”
安阳郡主沉默一会儿,说:“世钊,那你保重身体,玉堂和玉敏先跟着你。”
叶世钊不答,安阳郡主在卢氏的陪同下离开,叶玉堂和叶玉敏才不知所措地看着叶世钊。
叶世钊冷冰冰说:“扎吧。”
两娃:“……”
书颖见此状,跑了过来,说:“爹,他们不会。我来教他们吧,你看着大哥。”
叶世钊对着另外两个孩子时不知道怎么作为,也挺尴尬,这时书颖来了反而让他心底一松。
但叶世钊也看透她:“你是想借机偷懒吧?”
书颖正色道:“爹爹,你怎么小人之心君子之腹?”
叶世钊呵一声笑:“你算什么君子,猴子差不多。”
可是他也不阻止她,她能化解他当下的难处也好,于是他走到书林身边督促纠正。
书颖表情温和,到了叶玉堂和叶玉敏跟前。
“一郎,大娘,你们以前没有学过武吗?”
叶玉堂抿了抿嘴,说:“我只看外祖父和舅舅练武,自己没有学过。”
书颖发挥着社交达人的天赋,叹道:“你真是暴殄天物,听说镇国公府家传武功很厉害的,你怎么不借机学一点?”
叶玉敏解释:“我们都在郡主府读书,不曾在外祖父家久住。”
书颖温言道:“原来如此,那先跟我学会扎稳马步。练好下盘功夫,将来才能再练更高的武艺。”
叶世钊见书颖居然一下子跟他们熟悉了似的,居然有模有样的示范教学了。
叶世钊不由得暗想:这个女儿小小年纪就能忍别人所不能忍,将来只怕能变成极厉害的人物。
其实这一点上,叶世钊倒误会书颖了,书颖虽然有仇必报,但是作为一个社会主义三观为底、接受过系统的现代精英(平民精英)教育、戾气不重的现代人,她不会轻易牵怒孩子。
况且叶玉堂和叶玉敏流着一半叶家的血,只要他们不主动与她为敌,她将来想对安阳郡主、寿昌公主下手,也可以瞒着他们。
叶玉堂和叶玉敏从前也只远远见这个异母妹妹,并不知她性情。他们也仅是一个十岁和八岁的孩子,到底也向往冷漠的父亲的爱,也喜欢玩伴。
书颖带着社交达人的亲和力与主见,引导他们扎好马步。
书颖负着手检阅着孩子们的姿势,像个大人一样说:“不错,不错。我看你们还是有天赋的。”
叶玉堂和叶玉敏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小脸通红却没有说个不字。
书颖瞧着那两个可怜的老实娃的腿,提示:“腿不要抖。基本功都练不好,就学不了叶家的功夫了。”
老实娃看看叶世钊负手不管他们,为了表现,只好咬牙坚持。书颖迈着步子到了书林跟前,得意洋洋看着他,书林却冷哼一声。
书颖指着他的膝盖说:“你小腿得垂直地面,你这都斜成什么样了?”
书林实在忍不住了:“妹妹,你自己偷懒,说什么风凉话?”
书颖插着腰说:“你的眼皮子怎么这么浅呢?作为一个男子汉,要有格局,格局懂吗?”
书颖在上个世界的年轻时,郑晴当时还跟她说什么格局,那时挺搞笑着,她也来体验一把。
书林见她与玉堂、玉敏还和和气气,心中本就不舒服,这时忍不住说:“什么格局?狐假虎威。”
书颖道:“我的格局是为了你将来的前程。都说男才女貌。我跟爹一样长得漂亮,所以我天生就达到了‘女貌’这个要求。可是男子不一样,男子才比貌更重要,有貌无才就娶不到老、养不起孩子。你扪心自问,你才华吗?”
叶世钊本来不知道怎么对玉堂和玉敏两个孩子,同时也在做要冷静面对安阳郡主的心理建设,这时又实在看不过去书颖这条小泥鳅在这里翻腾。
叶世钊走了过去,实在忍不住提起她的衣服后领,书颖脚离开地面了。
“爹,你干什么?”
叶世钊淡淡道:“他们仨都好好练功,只你这小泥鳅欺负人。”
书颖背对着叶世钊说:“爹,你再不放手,我踢你了。”
“你有本事就踢。”
书颖双脚离地,没有着力点,腿脚就不易往后踢(荡),只能扑腾了几下。书颖不禁嫌弃自己现在弱小的身体,暗想自己真该好好练功了。
叶世钊见她这憨刁的模样,自崔氏病重以来四个多月了,心情头一回好起来。
“你还敢不敢欺负你哥哥?”
书颖说:“大人打败小孩,男人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叶世钊放下她:“老子教育孩子天经地义!”
叶世钊又严格要她也扎好,书颖原来想偷懒,可是想到自个儿如今被叶世钊这样提起都破解不了的弱鸡状态,她也就决定认真习武了。
书颖掉到与书林、叶玉堂、叶玉敏形成三角形的方位,面对着他们扎好马步。书颖回思起从前两辈子习武的一些诀窍,先咬牙忍受这苦楚,让自己静下心来调节呼吸。
书颖先放松下来,让自己的吐气绵长,然后开始默念着一些拗口的音节。因为发声的原理就是震动和气息,所以武道内家高手就可以利用发音来可以练习和调节气息。
可是现在有别人在场,她不便喊出来,用来喊就事半功倍一些。
书颖认识到现实骨感,要发奋努力时倒就安静了,她小脸被晒得通红,额间流出汗水也没有再动一下。
叶世钊倒相当意外她两种面孔的自然转换。叶玉敏所了两刻钟后,再也受不了,第一个软倒下,叶世钊才被吸引了注意力。
叶世钊沉吟一来,过去扶了她起来,淡淡道:“你在旁边绕着走几步,不可马上坐着躺着。“
叶玉敏还是头一回被父亲关心,竟然是受宠若惊。叶玉敏眼中含着泪光,不知道是因为扎马步的辛苦造成的,还是孩子对父亲的渴望造成的。
“谢谢爹。”叶玉敏就乖乖地跑着场子活动起来。
叶玉堂见父亲在身边,更要呈强表现,居然就一直好好地扎着。
书林当初在靖善伯府的生活虽然尴尬,倒没有怎么受过体罚,本来坚持不了多久,可是因为叶玉堂在,他心里就暗暗跟他较劲,觉得不能输给安阳郡主的儿子。
书林的性子实有几分像他父亲,书颖也难有把握他能走多远。若是让叶玉堂跟叶书林一起读书习武,操作得当可借他保护书林,另一个作用就是刺激书林的攀比心和竞争心理。男孩成长时,一定的竞争能激发潜力。
叶世钊见他们一时难以结束,自己取了枪在一旁练了起来。他这十年不像少年时,现在他极少习武,确实手生了。
这下书林和叶玉堂各不服输,但是毕竟年少力弱,终于先后倒下。
叶书颖进入半忘我的吐纳练习,忘记腿脚的酸胀,因为她是最后开始扎的,所以也最后软倒。
叶世钊走了过来,喝道:“起来!”
三个孩子累成狗,却不敢不站起来,叶世钊看着小泥鳅可怜兮兮(他以为的),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不胡闹时不是挺好的吗?你比哥哥强。”
书林没有面子,可是这一次他不是不服,他像她这么小时肯定做不到。
……
叶玉堂和叶玉敏傍晚时被送回郡主府住,他们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心中并没有怨言。他们最恐惧的是父母对他们的冷漠,而不是对他们严格。
安阳郡主一直等着孩子们回来,就想打听一下叶世钊的事,她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因为叶世钊早年将崔氏接回来,她歇斯底里将他逼得极紧,可是最终她也没有赢得他多看一眼。
她虽然要求他一个月到郡主府住20天,只能回伯府住10天,可是除了头一个月之外,他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后来她才不直接对着他下手,而是攻略卢氏,一半威胁一半又给些好处。卢氏虽然不喜安阳郡主逼儿子,可是儿子做出一副为了崔氏与权势对抗的样子,卢氏也没有多喜欢崔氏。
拉拢了卢氏后能让叶世钊来郡主府,可是安阳郡主发现他这么多年以来仍然心中只装着崔氏,当然就忍不住要折磨崔氏。
叶世钊知道后果然不能无视她,而是要见她,谈判妥协,他再勉强,也得留在她屋里。
这强迫得来的婚姻就这样拖拉了十年,如今崔氏一死,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回来了。
叶玉堂、叶玉敏向安阳郡主请安,可她一时还没有注意到孩子们又饿又累,问道:“你们这大半天都跟爹爹在一起吗?他说什么了吗?”
叶玉堂年长一些,回答:“爹没说什么,只让我们好好练功。”
安阳郡主又问:“你有没有提起娘?他是不是……说了我什么?”
叶玉堂摇了摇头:“爹没有提过。”
“他一句都不提?”安阳郡主宁愿他骂她,可是一句不提,心中更空落落的,“那他是不是提那个女人了?”
两个孩子又否认,他们见母亲这个样子,心头泛着酸意。母亲总是想到父亲或者想抓住他的心时才会关注他们。从小到大,因为父亲漠视他们,母亲也不像别人家的母亲一样关爱自己的孩子。
安阳郡主不解:“他突然就回来了,不来找我,也不提那人,他到底怎么想呢。”
叶玉敏抿了抿唇,小心地说:“爹应该只想带大大郎和一娘,他们没了娘,所以爹心疼他们吧。”
安阳郡主这时才不平衡了,说:“那个女人死了还要跟我作对。她为他生了一双儿女,我也为他生了一双儿女,可是他都不会为你们考虑。”
叶玉堂和叶玉敏低头不语,心中却泛着冷意,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不仅仅是叶世钊不会为他们考虑,母亲又为他们花过多少心思呢。
安阳郡主从小就在千娇万宠中长大,要什么有什么,一切像是天经地义的一样。她从没有被要求要有共情理解,也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安阳郡主要嫁叶世钊是为他着魔,无法自拔,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烈火,伤人伤己。她生孩子也并不是想当母亲,只因为这是叶世钊的孩子,生下他的孩子就像是他们之间关系的一种证明和维系。
安阳郡主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当一个母亲时就当了母亲,她在没有学会当母亲的时候,孩子有好几个奶娘带着,也有丫鬟嬷嬷侍候。
安阳郡主忽然像是找到了一件让她生出力量的事,她说:“你们爹不能这么偏心。明天我也得找他说说,他不能只顾着那两个贱种!”
孩子并不是傻瓜,他们觉得:叶世钊带他们习武时,就算待他们不像书颖和书林一样好,可是他那零星几句指点和安慰都是没有别的目的。可是母亲说的再好,她的目的也不是真的为了他们。
叶玉堂觉得好没有意思,才低声道:“母亲,我和妹妹练了那么久,能不能先用晚膳?”
……
第一天上午,书颖、书林都早起练半个时辰的体能,用了早膳后就跟着叶世钊在书房读书写字。
才坐了两刻钟,安阳郡主就闯到他们院子来了,这也几乎在叶世钊的意料之中。
安阳郡主拉着一双儿女,说:“世钊,你天天只顾着大郎和一娘,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嫡子嫡女?”
叶世钊垂着长睫,睫毛轻轻动了动,淡淡道:“没有想到你倒提起这事了。原本我想过些日子再告诉你。”
安阳郡主忙问:“告诉我什么?”
叶世钊道:“婉儿是我原配嫡妻,这事儿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会把婉儿以原配嫡妻的身份供进我叶家祠堂。”
安阳郡说脸色大变:“叶世钊,你要这么做,把我置于何地?”
叶世钊转开了头,说:“李毓珂,你说我该把你置于何地?你能轮到我来安置吗,你从来都是自己找位置的。”
安阳郡主李毓珂的不禁僵表情,半晌才缓过来,目中带着恨意:“你一定要这么做?那你别后悔!”
书颖亲眼见到安阳郡主这个样子,忽然又有点明白叶世钊的难处了。其实安阳郡主一边迷恋他,一边总试着讨好他,可是她同时又是一个极其霸道和要面子的女人。
安阳郡主并不善长巧妙地利用女性的温柔来化解叶世钊对着她时的锋锐——也是她强迫婚姻造成的锋锐。
安阳郡主亲近他时却不能得到回应,她就会马上换成威胁。
这样性子的女人若是没有绝世的美貌,天底下九成的男人都难以爱上她。
更可悲的是拥有绝世风采的叶世钊原来拥有一个绝世美貌的温柔妻子。
书颖可不想叶世钊再次陷入和郡主的斗法里,这对她没有好处。
书颖才说:“爹,娘就算暂时不进祠堂,天下人也清楚她原是什么身份。你现在不要和郡主争这个。你们又这样闹起来,这让一郎和大娘怎么自处?”
叶世钊明明做好了准备,可是一见她就差点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