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颖放下心来:“那就好了。姐姐若是肖似伯父当年,他传大位于你,你也能像他当年一样创下自己的基业。”
龙三娘赞同:“我也这么想。如今也只有与妹妹一起好好干了,只盼早一日自立。”
龙三娘虽然自小出门学艺,在家不曾受到苛待,但是她也感觉到父亲的执念,她将来就算出嫁,也不可能带走多少嫁妆。
婚姻大事自古讲究门当户对,她本就是草莽出身,又没有多少嫁妆,其实是高不成、低难就。比如像叶家、柳家这样的子弟,其实她都难配得上。
枉她也算花容月貌、武艺出众,难不成还要委身程南那样的男人吗?
龙三娘细思极恐,也想给自己争一争命。
书颖在扬州留了两日,龙翻云从南京回来了,又是盛情设宴款待。书颖这时已经写了信回去了,龙三娘的人也打听出了两家扬州的胭脂作坊、两家绸缎坊和几个制作头花的老师父。
书颖和龙三娘就以京城殿中省皇商和神龙帮大小姐的身份走访这几个作坊,受到了这些手工作坊主的热情款待。
得到胭脂样品和报价后,两人讨价还价一翻再得新的报价,书颖心头一对比,好家伙,原来当皇宫采买商这么赚钱!
她这样品是从作坊库房中抽取的,质量跟宫中普通胭脂差不离的,可是宫中的账上是这个价格的三倍!
当今皇帝早年虽然受太后压制,但是他在妃嫔上却不少的,只不过估计种子不好,只生下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年纪大后于女色淡了,李皇后死了,因为张贵妃生了唯一的皇子才掌了后宫。
现在宫中有一千六百多名宫女和一千四百多名太监,与正史上的明清时代相比不算多。
但是这些人的吃穿用度也是一门极大的生意,如果加上宫中的主子用度则更加庞大。
宫女用的普通胭脂最便宜的只要五十文一盒,稍好的有一百文、两百文的,贵一些的加了美白药材和珍珠份就要五百文或者一贯了。
这些等级的胭脂的盒子也不一样,越贵越精细,贵的胭脂在包装上也花了一些钱。
普通宫女用不了那么贵的,书颖盘算着采买胭脂的生意,就算赚一半的利润,一年也就赚三四百两银子。这果然是小本生意呢!还是得在自家铺子和各家女眷中推荐化妆品,扩大生意才行。
书颖谈好了胭脂的合作商家签了契约后再找布坊,她还没有拿下这个宫中采买的生意。但是不妨碍她探一探布坊行情。
反正家里的下人也要用到,她就借此在布坊大宗采购了一船的各级下人制衣用的布匹,通过讨价还价也探到当下丝麻棉纺织行业现状。
当下棉花刚刚传开,还没有大行其道,平民主要穿麻布粗衣,而富人则穿绸缎、毛皮,古代因为生产力的关系,制布成本要高得多。
一匹普通的绸缎卖出十贯钱都很寻常,如果是帝王后妃穿的上好绸缎则更贵。帝王特殊使用的极品织锦,一匹布也许要织上一年,价值几千两也不在话下。
书颖真正了解这些行情,只觉古代的“高订”与现代那些价值几百万的高订相比也是不惶多让。
书颖觉得如果她从事纺织行业,采用新型织布机,定能降低古人的生活成本,只可惜她没有时间在推扬长住。
书颖在扬州、苏州、金陵等手工业发达的地方走访各家作坊,逗留了一个多月,终于采购完第一批各种货品,装了五条船由神龙帮白龙堂下的船东押送。
书颖那三千两银子也花完了,该愁的是怎么把货交出去、卖出去,把成本和利润都赚回来。
这条商道行不行得通,只有走过一遍才知道。
……
却说书林一路返京也没有遇上书颖,只希望她那绝世狡猾、艺高人胆大能让她度过任何意外的危险。
书林回京时,皇帝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没有昏迷也病痛难忍。张贵妃曾两度派人来问书颖有没有回京,因为她当初能让皇帝醒来,张贵妃希望她能减少皇帝的病痛。
赵玮已经代帝监国,这日皇帝清醒过来,赵玮在跟前亲侍汤药。
皇帝也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再提要给他赐婚的事。赵玮求他成全他和叶二娘,可是皇帝说:“就算耶律隆进现在困于北朝内部争权夺利无暇南来,但是当初的事天下人都知道。你若继承大宝,正需要人心归附,才一举剪除李、杨两家余党。朕知你心意,可是立后立贤,你立了叶二娘,朝中众臣都有话说。”
赵玮道:“朝中众臣就算说一说又能怎么样?”
皇帝握着他的手,喘着气说:“你这孩子,等你登上大位,立了皇后,稳定朝局,你爱纳她就纳她,何必着急?只是在这关口上,若是李家党羽跟瑞王或懿王勾连交易,再借叶二娘名声不好说你病弱又沉迷美色并无人君之像而朝你发难,朝臣之心不在你身上,那是很危险的。难道你忘了去年有人在你马上做手脚的事吗?”
赵玮沉吟了片刻,摇头说:“父皇,我不怕。”
皇帝劝道:“你还年轻。做事要讲究分寸,此时绝不能任性。叶二娘那名声天下皆知,纵然你将来掌握朝堂时纳她也要小心一些。”
赵玮又道:“二娘不是那样的人,况且以我的身体状况,只有精于医道养生与内家功夫的叶二娘才能让我有好身体,为我诞下孩子。”
“所以朕没有阻止你将来纳她为妃。”
赵玮跪地:“父皇,二娘的名声没有那么差,她在武林中的名声已经不错了。”
皇帝肃然道:“玮儿,父皇已然命不长久,你难道不能让朕放心吗?朕也听说你母妃几次去问叶二娘回京没有,都没有消息。你惦记着她,她却没有为你为朕留在京中。
一个帝王怎么能那样千般讨好一个女人呢?你还年轻,不了解女人,你越捧着她,她越轻慢于你。你得吊着她,又让她有危机感,她自然回头听你的话。”
赵玮是一个极度聪明又自负的男人,但他也是一个极其自卑的男人。特别是他纠缠书颖过程中,他潜意识里也认为书颖没有多爱他,书颖喜欢的是健康的武功高强的美男子。
只因为他说他有钱有权又带着一分强迫,书颖才半推半就做了他的情人。他隐隐觉得皇帝说得不对,可是难免一叶障目,心头迷茫。
本来出于朝堂大局,要说赵玮私毫不动摇就有些假了,但他记得不能辜负当初对书颖的承诺。可是皇帝这些话都击在了赵玮的软肋上,加上朝堂大局的利益,赵玮居然再辩驳不了。
赵玮的嘴巴动了动,可是因为脑子的短暂空白,再说不出话来。眼看皇帝趁着清醒下旨,赐婚吏部尚书刘怡孙女给皇太子,立为太子妃,择日完婚。
……
书林已经回京半月,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都不禁惊呆了,他现在还是宫中的从六品的侍卫,在皇太子跟前听候。
赵玮监国上完朝后回到长居毓林宫,今日正当值的书林忍不住求见并且给他道贺。
赵玮心情复杂,没有跟他道谢,只问道:“二娘有消息了吗?”
书林前日已经得到扬州传来的信,知道书颖安然无漾,书颖也有一封要他转交给赵玮的信,他也不打算转交了。
书林拱手道:“多谢殿下关心,舍妹只不过是路上遇到武林中人耽阁了半月,并没有什么危险。现在正在扬州调研。舍妹不能及时来跟殿下道贺,还请殿下恕罪。”
赵玮沉默了一会儿,说:“大师兄,你是不是在怪我?”
书林道:“微臣不敢。只是当日殿下的话,微臣会尽快忘记。”
赵玮忙说:“大师兄,这是父皇的旨意,为了朝堂大局,二娘不在京中,我母妃两次想传召她入宫为父皇看看也没有见到人。可我心里只有二娘……”
书林摇头:“心里有妹妹的男人多了,这不稀奇。殿下千金之躯,舍妹原就不敢高攀。如今殿下婚事已定,往日的戏言就不要重提了。”
赵玮深吸一口气,说:“大师兄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
书林抿着嘴好一会儿,才说:“殿下跟微臣提这些也没有用,最不想听的是妹妹。微臣觉得舍妹纳了耶律隆进,再招个赘婿,好好当大师姐,专心赚她最喜欢的钱,这样就挺好的。”
赵玮目光带着寒意:“大师兄这是故意要怄我?”
书林拜倒:“微臣不敢!微臣……告退。”
赵玮看着书林退出殿门,不由得攥着拳头。赵玮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二娘会不会有危机感,不再那样对他不放心上,不会再扔下他一个人在京。
……
书颖抵京里正值阴历三月上旬,桃花盛开的时节。这时各行各业的人都已忙碌起来,开启新一年的生产活动。
洛京各条大街商铺、小摊鳞次栉比,街道上行人如织,络绎不绝,书颖一进城门就觉王都气象果然还胜过繁华的扬州。
书颖骑马回靖安伯府,却见前头一条大街已经被城防军和京兆府衙役封控了,书颖只好下了马来,找了一个年轻女子问道:“前头为何不让人过去?”
那年轻女子道:“今天正值皇太子和太子妃大婚,紫微城里出来迎娶太子妃的仪仗要在那几条大街走一圈。那东西两大街的王侯、官宦人家都能见到。很多百姓去了那些街道看热闹,人再往里挤,迎娶太子妃的仪仗可走不了了。”
从来淡定的书颖脸色大变:“皇太子?哪个皇太子?”
那年轻女子道:“听说当今皇上只有一位皇子,皇太子当然就是他。”
书颖不禁追问:“太子妃是哪家的?”
一位年轻男子看一个就算戴着帷帽也难掩一身风流的少女,不禁过来笑道:“听说是刘尚书府的千金。”
书颖不由得呆了,僵着脸好一会儿,心头好一阵郁闷和难过,然后呵呵又呵呵笑起来,喃喃:“果然天下男子都一样。我面对倾城美男不想乱性对不住他,他却先对不住我了。”
“姑娘,你在说什么?”那年轻男子想要靠近她,一窥她的容貌。
书颖才牵着马离开了,书颖就找了一家饭馆寄放马匹,给了店伙一两银子,表明自己是靖安伯府的姑娘,明天再来牵马。
书颖就施展轻功,跃上了街道旁的一座房屋屋顶,她施展绝世轻功在一座接一座的屋顶飞纵,那城防军和京兆府衙役当然阻止不了她了。
忽见下头街上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那太子妃的十六人抬的金凤顶的銮舆,不由得自嘲:“女人总会容易自作多情,这是病,得治。父亲抛弃母亲,现在我居然被赵玮抛弃,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这下好了,当天还跟赵珏说下大话,他该等着打我的脸了。”
看着太子妃全副仪仗的排场,书颖脱下了头上的帷帽,将正经过她身前的红油绢销金雨伞一掷。那帷帽平平稳稳就落在伞上,等到街上有人发现天降这帽子时,屋顶已没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