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抗拒善意和感动?
反正江竹安不能,他的掌心贴着沁出冰凉水珠的奶茶杯壁,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从小到大dú • lì惯了,总是老师或同学眼中无所不能的那个存在,从没有主动求助的经历,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问题。
然后,夏鹿帆大着胆,伸手摸了摸江竹安的发顶,“我们小信呀,受委屈了!”
连哭着要糖的能力都不太熟练,可见江竹安是受了大委屈,小鹿觉得自己仿佛是慈祥老奶奶,表情甚至有几分欠打。
江竹安只让摸了一秒,就把她的手拉下来了,别趁机涨辈分占便宜。
但是被夏鹿帆这么一打岔,江竹安则找到如何开始,把问题说清楚。
高中和大学是不一样的,在读高中的时候,江竹安觉得自己和成年人一样,可以为自己做决定,没什么问题,按照目标往前走就行,但其实,这也是建立在身边的老师或长辈,依旧把他当成孩子看,在默默引路的前提上。
等到大学后,这样的角色就不见了,他自己被扔在人生大路之上,该怎么走,该往哪里走,全要自己决定。
“我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但是现在,我经常觉得自己很无力。”
能拿着奖项和推荐提前进入大学校园,本身就证明着江竹安的能力,所以,他肯定是自信且骄傲的,但能进这个班的同学,谁会差呢?
在这里,优秀变成了一个很不起眼的普通符号。
当然,这点落差还不至于江竹安怀疑自己,他常年活跃在各类竞赛之中,班里的同学其实已经有一部分早就认识,在这些人面前,江竹安也能肯定地说自己依旧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所以,他的痛苦之源纯粹又很难解决,来自学业本身。
竞赛和科研完全是两回事,尤其是江竹安这种数理方向的学生,竞赛可以说是在划定范围内搭建亭台楼阁,科研则是去星辰大海开拓未知,这种差距感让他适应了很久。
夏鹿帆听到这里,都快要戴上痛苦面具了,她懂,她懂。
不是每个学生都懂数学,但是,每个学生都懂数学有多难,尤其是江竹安他们学的东西,每个符号拆开估计都认不全。
夏鹿帆已经是普通高三生中,成绩很优秀的那一拨了,但是看到江竹安的草稿纸时,依旧会陷入灵魂疑问,这到底写了个什么?
满篇形似英语实际上是符号加数字的组合,闪烁着这世界上最真诚的光芒——看不懂就是看不懂。
幸亏义务教育阶段的数学,是从应用题这种趣味性开始培养的,否则,数学带来的全民伤害更高。
夏鹿帆听到江竹安这话,感觉自己回去多刷几道圆锥曲线才能平复一下心情,高考数学是普通人的数学,她要专注自家,不要拿江竹安他们学的东西吓唬自己。
不过,江竹安现在能把这话说出来,说明他其实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并不是什么只会竞赛完全没有创新能力,在被淘汰边缘危险倒计时的人。
“是因为这个适应问题,出现了别的事情吗?”
夏鹿帆猜想,看到江竹安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对,有两个人申请转系了,其中一个,我们初三就认识,还来找我聊了一聊。”江竹安点头,把后续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在这个卷过头的班里混不下去,不代表其他院系也不行,实际上,正儿八经学数学的学生,是非常吃香的,尤其是很多理工或金融方向涉及应用的,放一个数学大佬进入,全团队都会快乐到抱在一起的。
数学不是没有,而是太有用了,尤其是一些行业无法推进或方案出错的时候,只能用数学往前铺路,数学是一切科学技术的基础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起码江竹安知道几个学数学的师兄师姐,就经常被其他院系恭敬地借走,导师们更是和扫地僧似的,常常被请去参与研究和探讨。
江竹安这种适应很快的好苗,已经被几个导师定下要仔细培养,其他望数学人才心切的人挖不到,就捡走没法适应环境,或由于其他原因想要转系的那两个人,回去也可以当成宝。
夏鹿帆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我以为,大家都是选择什么专业,毕业后才会从事什么专业,没想到,金融这样的行业也偏爱数学或理工类专业?”
这其实不是什么新奇事,拿券商这一行来举例子,会招走不少学物理、学核专业或者什么机械的硕博生,行业不对口没关系,能在清北这样的学校,本硕或本硕博读这样的专业,就证明这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