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璟的心情瞬间好转。
就仿佛这场梦给他扳回了一成。
无论如何,至少在梦里,沈宜善就是他的。
左狼见自家王爷眉目阴郁稍稍散去,上前小心翼翼,道:“王爷,探子来报,傅大人雨停后就离开了定北侯府,连午饭都没吃上。”
言下之意,沈家也并不待见傅茗。
左狼为了“哄劝”自家王爷,当真是绞尽脑汁,特意从细节阐述。不动声色,又一针见血。
燕璟已酒醒大半,他这人酒量大,且醒酒很快,到了此刻,他当然很清楚不久之前发生过什么。
他在大理寺门口,殴打了朝廷命官——大理寺少卿。
他之所以会出手,是因为傅茗胆大包天,碰了本属于他的东西!
燕璟幽眸微眯。
沈宜善骂他的那些话,都刻在了他脑子里,一字没忘记。
一想到那个小女子为了区区一个男人,而对自己那般绝情,燕璟一时间难以消气。
需要他的时候,她倒是乖巧!
碰到竹马表哥,就翻脸不认人!
果真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他这次必然不会轻易给她低头的机会!
内心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燕璟在心腹的凝视之下,冷哼了一声,“哼!”
左狼、王景,“……”
王爷究竟是何意?似乎甚是傲娇……
*
皇宫,乾坤殿。
厉光帝已至中年,但多疑性情一直都在。
暗桩遍布京城。
这些暗桩每日都会送入大量情报入宫。
厉光帝对满朝文武的一切信息都了如指掌,譬如哪位官员惧内,谁又纳了美妾,谁家的红杏出了墙,谁家子嗣是烂泥扶不上墙,他都是一清二楚。
燕璟在大理寺门口殴打朝廷命官一事,当然逃不了他的法眼。
纵使燕璟是皇亲国戚,这也是大罪。
厉光帝眼中眸光透着戏谑,“老二年轻气盛,没多少耐心,不够持重,为了一个女子,竟打了朕的朝廷命官,朕该如何处置他?”
他自言自语。
按着厉光帝原先的计划,将燕璟召回京城,就是为了架空他。
但漠北兵力不可小觑,那些将士跟随燕璟数年,一旦燕璟在京城发生任何意外,都会导致漠北不稳。
厉光帝摇头轻叹,“老二终归是朕的儿子,若是傅少卿没有上书弹劾,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汪凉明白厉光帝的意思。
殴打朝廷命官,这一桩事并不能将燕璟彻底拉下台。
但倘若燕璟的错处日积月累的积攒下来,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汪凉,“皇上圣明。”
厉光帝近日来时常会听到“沈宜善”三个字。
他阅女无数,能让他记住的女子少之又少,除却当年的徐昭昭之外,倒是无人能像沈宜善那样令他记忆深刻。
他想念徐妃了。
那是一个美貌温柔的女子,他爱惨了她。
可他更爱他自己。
故此,在皇权和徐昭昭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他已经太多年没有再想起那个女子,但近日来每当看见燕璟,他就不经意的想起她。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
厉光帝只以为是这几年选秀的女子都不够美貌之故。下个月选秀,该有一些新鲜血液了。
“年轻就是好啊,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厉光帝语气里掺杂着酸意。
他知道自己的好几个儿子都在争沈宜善,抢的人多了,也就成了香馍馍,让旁人也会滋生想要占有之心……
厉光帝眸光一沉,野心乍现,“让礼部重新拟定今年的选秀名录,但凡十四岁以上,未曾婚配的世家女子都要参选,退婚的也不例外。”
汪凉一凛,立刻又明白了。
京城贵女当中,今年被退婚的姑娘,也就只有沈宜善。
“是,皇上,老奴明白了。”
*
翌日,傅佳人在大理寺地牢香消玉殒。
她的事迹被人传遍满京城,她虽是shā • rén犯,但人人都同情她,反而对死者吴刚深恶痛绝。
与此同时,傅、吴两家虽然权柄煊赫,却被千夫所指。即便百姓们明面上不敢造次,背地里却对这两家指指点点。
沈宜善听从傅佳人此前的交代,亲自去给她收尸。
傅茗也去了。
他二人是傅佳人在这世上仅有的信任之人。
沈宜善早就知道表姐的结局,缓和了一天之后,还算能够自持。
或许她天性薄凉……她猜。
她竟然觉得这是表姐最好的归宿,亲手替心爱之人报了仇,也能坦坦荡荡离开这人间,好像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傅茗眼眶赤红,但始终没有落泪,他也低低道:“这样也是极好的,活在吴家那样的深沟里又有什么盼头。”
两人默了默,准备把傅佳人的尸首运出去火化。
她好不容易逃离吴家,出嫁女自然不可能再回娘家,撒入长江何尝不是最佳归处。
一行人从大理寺出来,沈宜善脑子里乱哄哄的,人死如灯灭,可太阳还是照常出来,仿佛没有因为任何人的逝去而发生任何变化。
凡人终究是何其渺小。
那么她自己呢?
上辈子她死后,是否也有人为她伤怀感伤?
这时,迎面走来一衣着华贵的妇人。
沈宜善一眼就认出了周氏。
周氏这人五官寻常,但很爱打扮,穿衣颜色十分明艳。
可今日这种场合,她身为傅佳人的母亲,这身打扮未免过于无情。
周氏脸色难看至极,在她看来,傅佳人与意中人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是不体面,是丢尽了她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