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又睡了半天,下晌再起来的时候病已经好全了,体力恢复,胃口也不错,就着清炒小菜和咸蛋黄吃了一碗多的细粥,肚子饱了,人的精神头也彻底好起来了。
杨延宗很高兴,令人赏了小厨房,他今天没有出门,兴致勃勃把那盏走马灯翻出来,就是去年八月十五情人节的那盏。苏瓷把它收进一个垫着软绒布的箱子里头,保存得很好很仔细,他见了明显心情飞扬,小心地取出来,用细棉布亲自揩干净了,点上蜡烛。
走马灯骨碌碌转着,他提在手里微笑低头看,欣赏了片刻,又回头看一眼坐在桌上托腮看着他的苏瓷,他唇角翘了翘,手指轻轻落在那个收执纨扇含笑扑蝶的美人侧脸上。
咦?
苏瓷这才发现,这个美人有点儿脸熟啊!
杨延宗将走马灯放在桌子上,她睁大眼睛好奇去看,嗨,这原来是她啊!
是他画的吗?
午后斜阳照往廊道另一边,这没有挑灯的室内被衬得有些昏暗,但一盏精致的走马灯咕噜噜转着,里头的青衣美人执扇扑蝶、花丛嬉戏、含羞回头、纨衫遮面,不断变换着,那工笔细描的鸦青眉眼惟妙惟肖,映着晕黄的烛光,她生动得好像要从画里头走出来似的。
苏瓷“呀”一声,不禁侧头看杨延宗,他微笑,凑上一点,亲了亲她的唇。
他斜靠在软塌上,侧身拥着她,两人凑在一起玩了小半个时辰的走马灯,杨延宗抚了抚她瓷白的脸颊,把她的一只手扣在掌心里把玩着她的指尖,和她十指紧扣,柔声:“想不想去封地玩?”
“封地?”
“是啊。”
他想带她出门玩耍,正好封地他们还没去过,盘算一下,杨延宗啜了她一口,笑道:“吩咐她们收拾收拾,咱们明早就去。”
去封地啊?
苏瓷有段时间没出门了,一听也来了兴趣,“好啊好啊,那咱们今儿早点睡!”
她一下来开心起来了,眉开眼笑的,杨延宗见状很高兴,亲了她一下,立马就起身吩咐人收拾准备了。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甚至还亲自盯着张婆子等人给两人收拾的衣物杂什,时不时还说两句,把人指使得团团转。
不过忙碌归忙碌,整个正院都兴高采烈的,包括阿康阿照他们也是,大家喜笑颜开兴致勃勃,主子们和好了,那可真的太好了啊!
从上至下,开开心心,准备明天的出行去了。
……
杨延宗当然是有封地的,他封了侯爵了嘛,这块新鲜出炉的封地位于镶州,名昌邑,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自阳都往西得越过大西岭,直线距离大概四百里左右。
据杨延宗说的,大西岭有山道,如果是骑马穿越山道的话,快马一天,慢些的话一天多就能到了。
不过这山道狭隘,车是走不了的,正常出行得绕大西岭走容安道,这距离可就远多了,得走好几天才到。
苏瓷问封地怎么样?杨延宗露出一抹有点耐人寻味的微笑,对她说:“风景很不错。”
所以他才惦记着带她一起出门玩耍。
当天早早睡下,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出门了记。
今天天气很好,天幕湛蓝,朝阳喷薄,不过天空一层不浅不深的羽毛状大片云层,让金色阳光薄薄洒在大地上,即没有阴天,也没有很热,出了城策马奔驰,一次次带着泥土气息的微凉薄风扑面而来,让人的心情也不禁飞扬起来。
这一路确实挺开心的。
一行人走的小路,毕竟绕路太浪费时间了,策马而行,欣赏大西岭湖光山色也很不错。
杨延宗和苏瓷共骑而行,他拥着她,缓行在山道上,时不时低头亲昵轻勿她。
这一路上,两人并没急着赶路,品尝过小吃,看过芒草怪树小溪潺潺,边走边玩,但凡苏瓷感兴趣的,他都是停下来赏一赏,玩一玩,过足瘾了,才继续往前走。
这样的行程,着实惬意的,苏瓷兴致也无限提高起来了,一路上左顾右盼,入了山后,空气一下子清凉下来,她把遮阳帽给掀了,兴致勃勃又看又笑。
山间的风景确实很好,有奔腾峡谷,有苍山怪松,还有登高望极大河浩汤,一路玩出了一头的汗,杨延宗给她用帕子揩了,两人穿山而过之后,在快到昌邑的时候,还找到一个绝美的樱花湖。
一个“吕”字型的相连通湖泊,波平如镜,水天一色,漫天漫谷的野樱绕湖而生,此时已经已经四月上旬了,山间晚樱才是怒放的盛时,入目缤纷灿烂的炫目嫣粉,盛极灿极,整个山头溪谷好像怒放的粉色海洋,映着一泓望不见尽头的清凌净水,简直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哇,哇!”
苏瓷连哇了好几声,真的太美了,没有丝毫人工雕琢的美丽,杨延宗说昌邑风景不错,那是真的很不错的啊!
她惊叹时,一阵山风拂过,缤纷落英如雨,扑头盖脸,苏瓷伸手去接,鲜嫩娇艳的花瓣擦过她的脸颊,落在她的掌心上,感觉真的棒呆了!
两人屏退亲卫随从,杨延宗驾马,带着她打马穿行在缤纷的花林之中,时不时一阵的花雨,漂亮到了极点,浪漫到了极点。
两人一路驱马到了湖畔,杂矮的茶花错落丛生,坡下厚厚的一层樱花瓣,风一吹还会滚动,就想一层厚厚的粉色地毯,鲜艳无比。
杨延宗亲勿她,两人从马背上滚落到山坡上,一路咕噜噜滚到坡下的茶花从里,茂盛的茶花遮盖了两人,厚厚的樱瓣扬起又落下,他把披风解下扑在地面上,搂着她翻滚在上面。
……又来了。
自从前两天两人和好后,杨延宗几乎和她时刻形影不离,两人那事儿很频繁,一天至少得两三次,这还是他顾忌着她身体还有点虚,没有放纵来,不然估计得不止。他真恨不得在她身上烙下烙印似的,苏瓷真的快有点招架不住他了,承载即将超标了啊啊,但他已经箭在弦上,她推了两把,只好喘着说:“别,别脱衣裳。”
这露天露地的,而且她知道亲兵们会远远尾随,她总有点担心。
杨延宗轻笑一声,亲了她一下,行,不解就不解,都听她的!他深深勿住她,敞开外衣罩在她身上裹着,只解开了腰带褪去下衣,拥着她,一记深勿堵住她出口的闷哼。
记纷纷花雨,刷刷的风吹撩动湖面的水声,两条细白的腿儿被挡在外袍底下,有野鹭飞过,在湖边清洗羽毛,一双双交颈,茶花从里的樱花瓣翻滚碾碎,鬓发沾染了馥郁的花香,自朝阳初升的半上午一直到午间,才渐渐停了下来,一阵风风吹过,樱雨纷纷。
等两人从樱花湖出来,已经是午后了,日影微斜,阳光金灿灿的。
苏瓷有点懒懒的,靠坐在杨延宗怀里,她缓了一会儿,不过在即将进去昌邑的时候,她又精神起来了,开始兴致勃勃左看右看。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足迹踏遍了昌邑里外的风景名胜,什么“拥雪亭”、“小汤山”、“河口瀑布”、“苍兰寺”都给统统玩了一遍,还别说,这昌邑确实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民风也淳朴,玩倒是玩得超尽兴的。
就是,苏瓷不由问:“你不用先见见这边的官员吗?”
说是出来玩耍的,但来都来了,有些公事上的活儿正好一起办了才是正常操作。
苏瓷偏头看他,但杨延宗这两天就光带她玩耍了,甚至连昌邑城都没进过,他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杨延宗低头啄了她额头一下,搂着她的腰放开缰绳,让大棕马轻快地小跑起来,“不用,都安排好了。”
“不用吗?”
但苏瓷还觉得他眼神有点不对,不独此刻俯瞰昌邑山水的,这两天都是,怎么说,就……眼神有点淡。不,这么说也不对,他这两天也是兴致勃勃的,看周围风景也十分感兴趣,但怎么说吧?这种兴致是光陪她游玩的兴趣,其他都很淡。
但不对啊,这是封地,他的第一块名正言顺的地盘来着,杨延宗这态度就有点儿不对劲了。
苏瓷也机灵,脑子一转就反应过来了,“这封地是有什么问题吗?”
杨延宗笑了下,他瓷儿就是聪明!他喜爱极了又啄她粉嫩的脸颊一下,然后直起身,两人刚看完瀑布下来,现在是处于大西岭支脉大雁山的南麓,正好俯瞰整个昌邑及其周边地区,杨延宗勒停马,教苏瓷看地势:“大西岭自谷水而断,大河将山势戛然而止,而南岸论山势险峻远不及北岸。”
“谷水滔滔,固然给昌原平原带来丰沛的水源,极利农灌,但也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那就是支流太多极利于进攻。”
杨延宗马鞭再点点近处:“你再看,昌邑背靠大雁山,面向昌原,固然背山环抱面向平原,却很遗憾是个大敞口,并一路直缙州都无丝毫天险可据。”
最后杨延宗总结:“此地有山有水民丰富庶,却无丝毫据守可能。”
看着很不错,但一点有点什么事,这地儿就能直接弃了。
杨延宗漫不经心,反正就是一块不值得他费心经营的地方。
“这样啊?”
苏瓷听了半懂不懂的,跟着他指点左看右看,听完难免有几分失望,默了半晌:“那咱们还有其他事要办吗?”
“不急,下午再去。”
他摸摸她脸,感觉有点被太阳晒得烫了,给她把斗篷的薄兜帽拉起来,一扯缰绳拨转马头,放马往山下而去。
两人先吃了午饭,午饭吃的山脚小镇子的山珍,肉不多,但非常鲜,等填饱了肚子,又重新上马记,不过出发之前,杨延宗先去和季元昊碰头。
季元昊也过来了,他的封地就在隔壁的瑒邑,和昌邑是连在一起的,两人之前随口聊过几句,既然要来,杨延宗叫人往瑒邑侯府送了口讯,正好季元昊有空,就也一起过来了。
不过季元昊带家眷,走的大路,不和他们一起,两拨人马一边走山道游山玩水,另一拨护着马车徐徐前行,后者正好在今天到。
杨延宗却先一提马缰,往左侧的原野疾驰而去,大约小半个时辰接近连接容安道的驰道,原野风飒飒,离得远远,苏瓷就望见了一行车马正逶迤绕驰道而来。
杨延宗勒住马,停在前方一处缓坡,不多时,季元昊府中一行就到了。
“这么快吗?”
季元昊哈哈带笑,迎着猎猎的风,策马而来,上了坡,他身后的几辆大车及马队纷纷尾随,停于坡下。
季元昊也是半郊游来的,带了家中不少人来,任氏,季承檀,小少年季子穆,还有几个苏瓷不认识的、排行年纪大些的男孩都带上一起出来长长见识。
任氏掀起车帘,笑着下车,冲杨延宗福了福身,杨延宗颔首,几个孩子也随手给了见面礼。
至于苏瓷,她坐在马背上,冲季元昊任氏方向拱了拱手,她一身修身的扎袖深紫改良胡服,出门便利,头上两个纂儿,娇俏飒爽,直接抱拳作礼。
季元昊笑着看了她一眼,也抱拳还了一礼,任氏则她相视一笑,两人经过那次失踪意外,可以说奠基了不错的姐妹情谊了,日常苏瓷虽有顾忌没有过府,但任氏来过家里,两人尝着不错的东西都会互相送给对方试试。
至于骑马护在嫂子侄儿们身侧的季承檀,他小心看了苏瓷一眼,苏瓷努力忽略他,装看不见。而他看一眼恣意飞扬、被杨延宗拥着共乘一骑姿态亲密的苏瓷,赶紧垂开视线,不敢再看,怕被那个敏锐到极点的男人发现。
杨延宗倒没留意马车女眷那边,毕竟盯着人家女眷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他对任氏点过头后,旋即移开了视线,拨转马头,和季元昊往西边的小丘山望去,“走了?”
季元昊点点头:“那就走吧。”
他掉头,踱步回马车,吩咐几句,季承檀主动说护嫂子到别庄,于是就不带他了,不过季承檀把剩下的孩子都带上了,都不小了,是时候跟着长长见识了。
苏瓷转头,望见任氏站在车辕上给季元昊整理衣领,季元昊握住她的手,叮嘱几句,她笑了起来,也柔声嘱咐几句。午后的日头很晒,几个孩子已经披上薄披风了,任氏也抖开一件玄色的大斗篷,披在季元昊身上,给他系上,又细心给他顺了顺系带。
接着,才目送他带着孩子策马远去。
任氏的动作很温柔,她仰头看季元昊时,眼里似有光,那是一种蕴含着似水柔情和缱绻爱意的目光。
她平时虽也温柔,但感觉却和此刻完全不一样,是装不出来的。
这看得苏瓷有些愣神,纵马半晌,她忍不住瞥了季元昊一眼,这个男人眉目俊伟英姿勃发,但其实季元昊才是现今社会主流的男人,虽并不在意,只重发妻任氏,但他后院人却不少的,昔日四王赐的不能拒绝的,这些年上级部下送的赠的,记还有坤国舅贡女之流的,有生了孩子留下的,也有问题撵走的,不过全都交予任氏手中。
任氏从没让他失望,两人算是感情很深厚的夫妻,但季元昊这次带来的四个孩子,除了季子穆和十二岁的次子,剩下的一个十岁左右和一个bā • jiǔ岁的男孩,据苏瓷所知,都不是任氏所出的。
任氏目前就两个孩子,但季元昊儿子女儿却加起来得十一二个了。
“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