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了大概有一刻钟,其他人都走光很久了,殿内杯盏桌案仍在不过空荡荡的,白玫回来见了,“咦?二位夫人请稍坐,太后娘娘怕是有些时候才和王妃娘娘话罢。”
她又示意小宫女给苏瓷和任氏重新上茶。
苏瓷只好和任氏坐回去了。
谁知这么一坐,却坐出大事情来了!
苏瓷和任氏的位置是连在一起,这宫殿不大,她们坐席是刚好在接近后殿门的位置,两人小心看了看脚下和凳子,没问题,才提着沉重的裙摆坐回去,谁知身子刚一动,忽感觉背后碰到一个什么东西!
“乒嘭”一声!
是瓷器摔了个粉碎的骤响。
苏瓷任氏连忙转身,妈的身后这群人什么时候钻出来的!
没错,就是两人小心提裙坐下的时候,后殿帘一掀,钻进来两个抬着条案的小太监进来,条案上面,放着一个一尺多高的精致青花美人觚。
这个青花美人觚底座细细,脖子细长优美,被一碰,直接哐当摔了个粉碎!
满地碎瓷,所有人瞬间失色,坤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白霜目眦尽裂:“这可是先帝御赐给大皇后娘娘,大皇后娘娘临终又赠与我们太后娘娘的!!”
先帝御赐!
还是御赐给前任坤皇后的,大坤皇后就赐给现任坤太后啊!
艹,这个罪名可扣大了!
苏瓷心下一凛,只得咬紧牙关,和任氏“啪”一声跪在地上。
这地儿没有地毯,光滑的水磨金砖又冷又硬,没一会儿,膝盖就又麻又痛。
她们足足跪了半个时辰,但却并没有见到坤太后,据说坤太后大怒,最后在梁姑姑的劝慰下,梁姑姑出来将二人训诫一番,之后才允许告退。
妈的,疼死了!
苏瓷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气死她了,腿又疼又麻,掀起一看淤青了一大块,只可惜杨延宗没在家,这几天的敲山震虎并不独她,坤国舅开始小幅度削杨延宗季元昊手里的兵权,他连续昨天连今天都待在营里。
阿正和张婆子说给杨延宗送信,苏瓷想了想,摇了摇头:“先不用记了。”他还忙着,况且打碎那个花瓶确有其事,作为臣子一方,这个小哑巴亏只能注定咽了。
她叫人打了热水和冷水,轮流冷敷热敷,又搽了药酒揉开淤青,爬上床睡了。
不过苏瓷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天,又来了!
这一次,是“失言”。
天知道!她和任氏基本都没说话,只是旁人聊起话题,坤太后问她们意见,两人很谨慎回答了,谁知坤太后突然翻脸,把她们又罚了。
不过,其他人被叫进去训诫,训诫完应该就走了,就她和任氏和苦哈哈地跪着。
得,不管她们说什么,人家就是来找茬的,没了这个茬,还有下一个,谁让人家是国母是太后呢!
一连两次,苏瓷身心疲惫,被扶着爬上车时,她对任氏说:“不行了,我下次不来了。”
频繁被召进宫赴宴,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恩宠呢,颜氏就酸溜溜过几次,就合该让她进来跪跪!
tā • mā • de,苏瓷说什么也不再来了!
“任姐姐,你呢?”
任氏揉了揉膝盖,对苏瓷温柔笑了笑,却摇了摇头:“你还能说旧伤复发,那我呢?”
苏瓷去年重伤,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她却不行。
“况且,夫君如今对上坤氏,已是多有不易,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忙,不添乱总是好的。”
坤太后最多让她们跪跪,其他是不可能有的了。
等回去以后,任氏忍痛热敷了许久,总算好了些许,季子穆心疼极了,要留着给父亲告状,最后被她给撵走了。
季元昊也很忙,忙得不可开交,他势力不比杨延宗小,但dú • lì却比对方晚,连应付坤氏小动作加理自己的事,忙得三更过半才回家。
任氏留了一盏灯等他,厨下备着热水,又热腾腾下了一碗银丝细面,吃下去浑身舒服了起来。
季元昊拉着任氏的手,关切问:“今儿进宫怎么了?太后可有为难你?”
任氏温柔微笑:“没大事,就训斥一二,你别管了。”她心疼摸摸他眼下青痕,“还是赶紧休息罢,明儿还得早起呢。”
季元昊确实很累,任氏这么说,他也就信了,不过他还不能歇,他还有些暗中的事务要处理,于是拍拍任氏的手:“你先睡,我去前头书房一趟,今晚就在那歇下了,你别等了。”
话罢就匆匆起身去了。
任氏提了灯,一路送他到房门,如水的目光追随他的背影没入黑暗,许久,才收回视线,小心扶着门回到床边,在丫鬟搀扶下慢慢躺下。
任氏选择默默付出,爱护夫婿,从不肯拖季元昊的后腿,宁愿自己默默忍受。
苏瓷可不干!
她可不憋着的,不管是吃了亏还是立了功,得赶紧告诉当事人啊,不然谁知道呢?!
她返家没多久,杨延宗就回来了,她立马就把腿给他看了,并且苦哈哈说:“快疼死我了,跪了快一个时辰,下次打死我也不去了!”
杨延宗拉起她两条腿儿,瓷白细嫩的肌肤上两块极显然极大的淤青,前者未褪全,后者又新上,又青又紫,蓝蓝淤淤,包裹了她整个膝盖,甚至延伸到大腿和小腿边缘了。
杨延宗脸色当场就变了,阴沉地像要滴出水一般,他暴怒:“好一个坤氏!!!”
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当场他shā • rén的心都有了。
不用苏瓷开口,他记冷着脸说:“不去了,回头你就称病,就说旧疾复发。”
杨延宗恨极,冷笑。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允许苏瓷进宫的,至于他和坤氏之间的矛盾,早晚爆发,早一点和晚一点差别也不大。
他亲自给她搽药油,揉开淤青,等哄睡了她,又翻身下床,把阿正张婆子等人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
第一次为什么不告知他!
都干什么吃的!是不是不想混了!!
阿正吭吭哧哧:“……夫人令不许。”
苏瓷对身边的人令行禁止是好事,杨延宗无意拂她威严,恼到最后,只命阿正等亲兵一人下去领二十大板。
于是,接下来苏瓷就开始称病,宫里说什么也不去了,有召人太监来她就躺着装病,后者也不能硬扛着她去,拉锯一段时间,最后走了。
来得几次,就没再来了。
于是,苏瓷就重新快乐起来了,膝盖疼,她就不站,坐着算账,还有搞大蒜素。
大蒜素制备相对容易,原料又易得,是个难得比较适合推广的灭菌药品。
她就琢磨着尝试一下,最近在做规范制备步骤和尝试推广计划书。
她本来也不急的,但这段时间见过私账上这么多因为创后治疗不到位而残疾甚至死亡的兵士及其家眷的艰难生计,她这种心情就不由得变得迫切起来了。
期间,任氏来家里看过她。
任氏的膝盖已经肿起来来,上车下车都要搀扶,但她恳求,让苏瓷不要告诉季元昊。
任氏苦笑:“告诉他又能如何,阿瓷妹妹,我们家是宗室。”
苏瓷不禁哑然。
就很现实的,苏瓷是外臣之妻,到底隔了一层,她称病死活不进宫,坤太后一时也奈何她不得。
而任氏就不一样了,别忘了季元昊是宗室,作为宗室妇,坤太后能随时召任氏进宫,不需要任何理由!她训斥任氏,惩戒任氏,甚至任氏不去,她还能遣嬷嬷到府训责,到时任氏也只能跪着听训。
任氏处境其实比苏瓷更难的,她说出来,目前季元昊除了愤怒,也暂时做不了其他。
就正如杨延宗,如此暴怒,但君臣名分在头顶压着,他也只能让苏瓷称病不去,避其锋芒。
季元昊已经够忙够累的了,最重要是,她从他言语中听明白他的计划是暂时没打算和坤氏一下子翻脸的,任氏不愿意给他添加心理压力,更不愿意在计划上拖他后腿。
任氏恳求苏瓷:“你别告诉他,好吗?阿瓷妹妹,当我求你了。”
苏瓷还能怎么样,只能点了点头,说好了。
她送了任氏好几瓶伤药,都是杨延宗精心给她找的,任氏不张扬,手里大概也没什么好药吧?
苏瓷有些怏怏,回来问杨延宗:“任姐姐让我别告诉季元昊,你说好吗?”
杨延宗不以为然:“人家两口子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熟练卷起苏瓷的裤腿,看淤青都褪了,两只膝盖又白生生的,十分满意,低头亲了一下,笑道:“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男人吧!”
他惦记着她,忙里抽闲回家看她,可不是听任氏季元昊之间的破事来的,杨延宗箍着她,凑近亲她,含着她的唇吮了一会儿。
“等明儿啊,你就去昌邑吧,去温泉庄子住段时间。”
两人亲热了好一记会儿,杨延宗眯了眯眼,他和坤氏之间的矛盾即将升级,在此之前,他得先把媳妇送走,以免坤皇后又来找她的麻烦。
思及此,他眉目泛冷。
“哦。”
苏瓷应了,但有点点担心:“怕吗?”她说的是坤氏。
杨延宗安抚拍拍她的背,“你别管,好好把身子养回来才是正经的。”
正事说完,他又凑过来亲她,苏瓷赶紧推他的脸,“去,赶紧洗洗去!”一身汗味,她嫌臭。
苏瓷扇了扇,可爱皱皱鼻子,杨延宗佯作大怒,好啊,你个丫头片子还敢嫌弃他!他扑过来抱了个满怀,脑袋在她怀里乱蹭,“一起洗!”
“不去!你想得美。”
苏瓷抱紧床柱,她下午刚洗了全套,才不干呢,杨延宗扯了两把,没扯动,被她大笑着连踹几脚,他捉住她脚丫子弹了几下,苏瓷快笑断气了。
两人嬉笑打闹一会儿,杨延宗见她实在不乐意,捏了她鼻尖一下,于是就自己去洗了。
苏瓷翘着脚丫子趴在床上,听着浴房里面的水声,笑了一阵。
房里静悄悄的,远处丫鬟仆妇和亲兵们轻声走动和小声交谈,她自个待了一会儿,不免又想起了任氏。
思及任氏,又想起了自己。
任氏才是如今典型的好妻子贤内助吧?
任氏的想法和难处她是大致明白的,既然反正都没办法,何必让夫君知情忧愤呢?他已经够忙够难的了。
据说,任氏是季元昊家臣之女。
奉献型的爱,全身心的投入。
苏瓷忍不住摇了摇头,这种心态她体会不到,后者只怕她这辈子都做不到啊!
不可能的。
她不是这样的人。
其实以任氏为镜,苏瓷也已经理清了思路,她想好了!
杨延宗现在对她好,是真的好,那她也用心对他,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回馈他,不负他这段情,问心无愧。
至于其他,就不强求了,不要为难自己,古代男人便利太多了,就让他委屈一点吧!
正好当个考验好了。
如果他真够爱她,那想来也折腾不散。
假如不是,正好算了!
要是他一直不变的话,那么……也许将来她也可能真爱上他也不定。
反正就不逼自己了,对自己好一点!这个操蛋的古代女人生存环境本来就不咋地了。
想到最后,苏瓷决定随心,对他好一点,对自己也好一点。
想明白了,就坦然了,愧疚感也没有了,心里一松。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