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围棋社社团活动,殷迟长腿一伸,找到围棋社社长提出了挑战。
下棋下到大半快赢了的时候,一只苍白中泛着乌青的手突然果然凭空出现,捏住殷迟将要往棋盘上放的棋子,猝不及防之下,这颗棋子放歪了。
那只苍白的手操控着殷迟的手,像一个迟钝又呆滞的病人,麻木地一颗一颗把棋子往棋盘上放,偶尔还会停一停,像是在思考该怎么继续下。
殷迟没有多做挣扎,他将目光凝在这只手上,瘦小发青,皮肤上有细碎伤痕,指甲有啃咬痕迹,掌心有自己才能掐出的累累伤痕。
手的主人心理状况大约有问题,殷迟下了判断。
在快要输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你想赢吗?”
薛小燕仍旧麻木迟钝地放棋子。
殷迟:“赢了就代表你不蠢,你也可以被人喜欢,你想不想被人喜欢,薛小燕?”
他微笑:“放开手,我可以帮你赢。”
那只发青的手麻木地顿了顿。
捏着棋子的指尖松了松,殷迟重新掌控了这场棋局。
在这场围棋结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薛小燕有几次想要重新捏住棋子,每当发现那只青白的手有动作,垂眸看着棋局的俊美少年就会开口:“你难道不想赢?还是想要一直被人讨厌,没人喜欢?”
“只要赢了,只要赢了,你就不是傻子,不是笨蛋,也值得被人喜欢。”
“而且,何必纠结呢?”
“我现在不就是你?”
在殷迟这句“我现在不就是你”出口后,薛小燕再也没有试图抢夺过棋子,他顺利反败为胜,赢了这场棋局。
那股熟悉的力量笼罩了下来,然而特别的是,他这一次却没有感觉到那股力量中的引诱和蛊惑。
殷迟沉思,难道是他刚刚的嘴炮,让薛同学放弃为难他了?
但他很快就把这种想法揉吧揉吧扔垃圾桶了。
因为在冥冥中,导致这个世界异常的规则仍旧在他耳边低语,想要让他顺从那股力量,拿走手下败将身上的一部分东西。
但在那股力量中掺杂的蛊惑和引诱逐渐增强的时候,殷迟突然感觉到心脏的地方蔓延开一阵清凉,那股清凉从心脏延伸到胃,又从胃向全身扩散。
他现在非但不觉得被蛊惑了,还感觉有点凉快。
殷迟若有所思,想起了早上喝的薄荷水。
他唇角带出点笑意,忍不住想,看来那盆小盆栽说得没错,它真的很有用。
溜了一下号,殷迟很快将注意力转回对面正放在砧板上的学生身上。
她是围棋社的社长,很漂亮的一个女生,长发乌黑,双瞳剪水,看人的时候温柔又知性。
而此时这位社长就正用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殷迟,带着哀求和绝望,像遭到暴雨打击的柔嫩花枝。
很显然,她希望面前的少年能被她的美丽打动,从而心生怜悯。
可惜殷大大铁石心肠,美丽的女孩子在他眼里还不如一盆盆栽眉清目秀。
女生的嘴巴控制不住地张合,吐出那些令她自己恐惧的话:“我的手灵活修长,我的脑子聪明又转得快,我记忆力出众,能记下许多棋谱,我计算能力很好,可以算棋。只要你做出选择,其中之一就可以属于你,出现在你身上,和你的身体融合成一部分,让你变得更加优秀,所有人都会喜欢上优秀的你。”
殷迟突然开口问对面的女生:“我是谁?”
被冥冥之中的规则和力量束缚住的女生瑟瑟发抖,闭口不语。
殷迟又问了一次:“我是谁?”
女生嘴唇张合,终于脸色惨白地回答说:“你是薛小燕。”
在这句话落下的时候,那股同样束缚着殷迟行动的力量突然消失。
虽然仍旧像是被隔绝在了异空间,但他却可以自由活动了。
殷迟靠近那个女生,“抬起头。”
女生没有动作。
殷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手帕,隔着手帕按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了头。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女生瞳孔剧烈收缩,绝望和哀求被无法抑制的恐惧以及憎恶代替。
而殷迟发现,在她波光粼粼的眼睛,和深棕色的瞳孔里,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容貌,而是一张苍白的,属于女孩子的脸。
他记得这位围棋社社长叫董玲,而董玲眼睛里的女生,苍白泛青的脸颊消瘦可怖,空荡荡的身体像是骷髅套了衣服,在她脸上、手上、和其他地方,已经变黑的血液黏在身体上。
这是薛小燕。
真正的薛小燕。
殷迟盯着董玲的瞳孔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问了现在正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薛同学一句:“你死后洗过澡吗?”
薛小燕:“……”
真的,殷大大真的该庆幸薛同学现在神智不大清醒,不然一定会打死他。
他把手帕扔在了桌上,收回手插在兜里。
晶莹的眼泪从董玲眼眶里滑落,即使这双眼睛仍旧充斥着怨恨和恐惧,也不掩美丽。
然而殷迟却视若无睹,他问了第二个问题:“我赢了,你喜欢我吗?”
女孩子张了张嘴,殷迟看出她的口型,她想说喜欢,然而却又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怎么都说不出这两个字。
殷迟再次问了一遍:“我赢了这局棋,你喜欢我吗?”
董玲的脸色更加苍白,终于在神色几番挣扎,眼中恐惧更深后,在那股力量的挟持下吐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