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迟这下是真的不奇怪为什么海里死的人那么多,偏偏是这只恶鬼恨得哪怕出卖灵魂,也要爬回人间复仇了。
“还有其他人吗?”他继续问。
张翠:“什么其他人?”
殷迟:“还有没有其他你没提到的人参与了谋杀你的大儿子这件事?”
张翠:“没了,我知道的都说了,什么时候能把我儿子放回来?你可别说话不算话!”
殷迟淡淡瞥了她一眼:“放心,你们很快就能见到儿子。”
他道:“应该还有一个人参与了这件事,你确定真的没有遗漏?又或者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张翠惊愕:“你的意思是还有哪个带坏了我的小二的王八蛋我不知道?”
殷迟:“……”
这是你小儿子被谁带坏的问题吗?
被你从头无视到尾,还顺带坑了一波的大儿子怕不是买猪饲料送的。
张翠这里没问出最后一人的信息,殷迟在结束对话前道:“你说的张德子,剪断绳子用的是剪刀对不对?”
张翠:“就是剪刀,我记得清清楚楚。”
殷迟顺手给正在找信物的谢思嘉和疏风发短信:【剩下的两件信物,其中之一应该是剪刀。另外,可以往这边来了。】
疏风:【好,收到。】
谢思嘉:【我们会注意的。】
殷迟:“你们在船上这几天,见过张德子吗?”
张翠道:“见过那小王八一次,那回他在船上吃饭的地方找酒喝,那个小王八癞皮狗就喜欢烟酒,给瓶酒就能让他干丧良心的事。”
殷迟:“之后还见过吗?”
张翠:“没见过了,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问完了张翠后,殷迟又如法炮制问张大福,在慢条斯理地威胁这个人的时候,他道:“如果有任何不同,我也不介意顺道让你的脚也出点问题,逃跑的时候也能给你们的儿子垫个底。”
要想精准打击不同的人,就需要针对他们身上不同的弱点。张翠的弱点是心爱的小儿子,而这个面相憨厚、甚至还为了那个小混混跟大儿子动手的老人,最为重要的弱点却不是小儿子,而是他自己。
这是一个藏得很好的、极度自私的人。
张大福在接下来的问话中果然老老实实。甚至为了打消殷迟想让自己断腿的想法,虽然也不知道最后一人的信息,但却在殷迟问是否有异常之处的时候,绞尽脑汁想到了一点异常。
张大福:“我想起有个地方不太对。小二原本虽然对老大有意见,常在我们两口子面前说要他好看,可我这当爹的知道,他没真打算那么干。因为老大回来后给了他三千块钱,平时也会给他几十一百的小钱花,还说了帮他找哥修车工的工作。但是在船上待了几天之后,有一回小二回来表情却不大对,还跟我们说老大看不起他,明明有数不清的钱,却连花个几万块钱帮他找个好工作都不愿意,平常也把他当狗打发。”
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老头实际上是这一家子中最细心的,也最有眼色,知道骗不过殷迟,根本没给小儿子和大儿子之间的恶劣关系做掩饰,张大福道:“老大回来后,我们只知道他赚了钱,究竟赚了多少,他喝醉了后嘴巴都闭得死紧,没跟我们说过,小二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知道的老大钱多得数不清。”
殷迟笑了:“那么他钱多吗?”
张大福看了他黑暗中的轮廓一眼,低下头还是没敢撒谎:“多!足足有一个亿!那是一个亿啊,我们老两口梦里都没梦到过那么多钱。”
殷迟:“你确定你的大儿子没有对人炫耀财富?”
张大福:“炫耀是炫耀了的,但也就是跟人说买了房子买了车,到底赚了多少钱,从来没听他说过,村里头一直都以为他跟早年出息的那些人一样,也就赚了几百来万,谁能想到是一个亿。”
殷迟若有所思:“有一个人,不但清楚他赚了多少钱,还向外透露了这件事。”
既清楚恶鬼的财产情况,又存在动机的……
殷迟问:“他邀请了哪些人去船上玩?”
张大福皱着眉头回忆:“一整个村子的人都请了。还有他去海上闯之前的那几个工作里头认识的同事和上司,小时候玩过的朋友,家里头隔了老远十几年都不联系的亲戚,这些人都请了。”
殷迟:“……”
他算是感觉到了恶鬼当初迫切地想要显摆的欲望了。
“他请过在海上认识的朋友或者同事吗?”殷迟给了个具体方向。
如果恶鬼真有张大福说的那样对自己的财富守口如瓶,那么唯一有可能清楚他财务的就只有海上认识,甚至可能还一起闯荡过的人。
不过也不能排除意外情况,比如恶鬼把存折落了叫人见着了,又或者被人听了墙角。但殷迟认为这种可能性并不太高,恶鬼会足够仔细,因为这钱来路不正,也根本就不是他赚来的。
“这、这我也没记清楚。”张大福想了好一会儿,也有些糊涂,看得出来他对大儿子大多数情况都不怎么关心。
这场问话基本完成,殷迟最后问他们:“你们是怎么登上这艘邮轮的?”
想到这个张翠心里就憋着气:“都是老大那个坏种搞的鬼!我们老两口本来就出门买个菜,结果谁知道脚一出门就到了船上?还要报复我们,我们是他亲爸妈,生了他养了他,命都是我给的,他凭啥报复?!该被天打雷劈的不孝子,死都死了老天爷怎么没劈死他……”
张翠还在骂骂咧咧,而殷迟已经完全放弃探究她的逻辑了,“所以你们一上船就知道是大儿子造成的?也知道他正在找你们复仇?”
张大福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脑子里就是知道了。”
殷迟若有所思,这种提示约莫来自于邮轮上的平衡规则。
张翠一直没见到儿子,现在话也问完了,不禁有些焦急:“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儿子?”
殷迟慢条斯理:“不急,我让同伴把他带过来。”
他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殷迟;【还有多久到?】
疏风:【马上。】
谢思嘉:【已经在后厨门口了。】
殷迟:【随便找个箱子,把镯子和毛巾放进去。】
疏风:【?】
殷迟:【既然是死亡信使,就得有点仪式感。】
疏风:【……】
两人最后还是给殷迟找了纸箱子,把东西放好,然后敲了敲门。
殷迟对夫妻两淡淡道:“在见你们的儿子前,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们。”
他让疏风将纸箱子放在张大福和张翠脚边,夫妻俩一愣,殷迟含笑对他们说:“打开看看,看完就让你们见儿子。”
张大福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些异样,但担忧儿子的张翠却管不了那么多,径直打开纸箱,此时灯已经重新被殷迟打开,看清楚了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的张翠直接愣在那里,紧接着恐惧地往后一缩,从蹲着的姿势变成了坐着往后仰。
因为她看到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张大福用来捂住老大的脸的毛巾,还有一个是老大回来的时候给她买的金镯子。可在老大跌下海的时候,镯子就已经在混乱中被他从自己手腕上扯了下来,一起落进了海里,当时她还心痛了好久。
而现在,这两样东西都静静躺在纸箱里,回到了邮轮上。
这一对老夫妻呆愣愣地抬起头看向殷迟,然后看见身姿修长挺拔的青年,那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完美的下半张脸,和那半张脸上带笑的薄唇:“不用急,你们的儿子很快就会来了。”
殷迟和疏风三个人关上了门。
没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响动,不过大约是因为年老体衰,动静并没有王彪弄出的大。
殷迟跟他们交流了刚刚得到的信息,疏风那点因为里头的两个人年老体弱而生出的恻隐之心,立马就被他自己揉吧揉吧扔海里喂鱼了,这两个人年轻的时候是王八蛋,老了也只会变成老王八,根本不能指望变异成好人。
不想继续想恶鬼的这对爹妈,疏风把拿着毛巾在黑猫那儿得到的线索跟殷迟交流。
毛巾对应着张大福,黑猫给出的记忆片段就是张大福用毛巾捂着恶鬼的脸,迫使他放开张小二的那一幕,以及恶鬼从海中跌落的场景。
他们相互印证了一下,相差不大,些微差别也只是在细节方面,里头那对夫妻的话基本可靠。
疏风道:“这回的记忆片段里,我看到了那个在恶鬼抓住绳子吊在半空中的时候,把绳子剪断的人了。那个人头发挺长,看起来很邋遢,还有浓重的黑眼圈和大黄牙,是个让人感觉挺不舒服的人。”
说完疏风叹道:“你们说这都是为什么?难道恶鬼生前真就那么招人恨?个个都想要他死。”
谢思嘉摇摇头笑了,笑完又叹息道:“为了钱。”
“的确。”殷迟打了一个呵欠,眼帘微阖,漫不经心,“钱、突然拉开的地位、由来已久的嫉妒、暗地里滋生的情愫,甚至恶鬼自己本身的傲慢,都是那些人杀了他的理由。这艘邮轮上有七宗罪,你觉得他们占多少?”
疏风心情沉重,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里头没动静了,他们再度把门打开,门开的那一瞬间,血腥气扑鼻而来。
里头的两夫妻原先看起来很恩爱,但此时尸体摆放的位置,张大福却更为靠近里面那扇门门口,远远将张翠落在后头,可惜即便是这样也依旧没有逃过死亡。
那张毛巾像是一张沾满了胶水的人皮,牢牢贴在他的脸上,张大福最后是窒息而死的,他死后那条毛巾依旧紧紧贴在脸上,从尸体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中,源源不断抽取血液。
而张翠死状更为恐怖,她一只手伸向张大福的方向,似乎想要求他救自己,而另一只手牢牢拽着脖子上的金镯子,想要阻止镯子又或者是将它拽下来。然而镯子就像是一个钢圈,死死套在上面,纹丝不动。
金镯子即便圈口再大,也仍旧是戴在手腕上的东西,戴在手上的东西要怎么戴脖子上去?毕竟那镯子浑然一体,又没有扣子。
而现在房间里,恶鬼亲身为他们演示了怎样戴上去——只要将脑袋缩小就行。
如何缩小脑袋?自然是将多余的部分或是削掉或是碾碎,更或者直接挤压变形。把人的整个脑袋变得只有镯子圈口大的圆柱形,镯子自然也就能套在脖子上了。
不得不说,撇开这令人生理性不适的场景,就这死法,还挺有创造性的。
可惜在场的三个人,没一个人欣赏。
把同样饱饮了鲜血的两件东西取下,接触到它们,感受到那股浓郁而又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后,疏风几乎是下意识地感到反胃,谢思嘉脸色也很难看,唯独殷迟一切如常,呼吸频率都没变上一变。
疏风:“这刺鼻的味道你不难受吗?”
殷迟淡漠:“以前习惯了。”
疏风几乎下意识想问这怎么能习惯,但他很快想到了殷迟那神秘莫测的过去,因而闭上了嘴。
只是下意识侧头看向身边那位同伴俊美绝伦的侧脸,忍不住想,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人习惯尸体呢?
那些经历一定称不上美好。
疏风在为他遗憾,殷迟自己却并没觉得有什么,刚刚的回答也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回答。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接近两个小时,看起来很多,但这艘船太大,他们又是在船上找东西,时间根本不够用。
殷迟:“先找剩下的信物。”
两个同伴没意见,他们的确从张翠口中知道了张德子可能出没于烟酒区,但时间不允许在寻找线索的同时找人,二者择其一,自然是只有晚上才能找的信物更为重要。
找信物的路上,殷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昨天我们从那只恶魔口中得到了有线索在电影院,要进电影院通常来说需要电影票,该怎么得到电影票?”
这个问题疏风和谢思嘉也没法回答他,殷迟自己也摇摇头道:“算了,暂时先不想。”
他们最后在一个服装店的模特手上找到了那把剪刀,趁着还有些时间,带着剪刀去了黑猫面前。
负责拿剪刀的是谢思嘉,在等待线索的时候,疏风皱眉道:“希望能有些关于第七人的线索。”
很快谢思嘉重新出现,他对着殷迟和疏风苦笑道:“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殷迟:“你说。”
谢思嘉:“好消息是我看到第七人了,张德子曾经偷偷看到过第七人跟王彪密会,这回的片段正好是这个。坏消息是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戴着一顶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所以我根本没能看清楚他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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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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