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殷迟的分析,蝎子男并没表现出相不相信,但那冷冰冰地流连在另外三个玩家身上的目光还是移开了。
按推算,“清汤锅”能坚持的时间,跟即将结束的时间差的不远,这也是他收手的主要原因。
海盗船又变换了三次位置,逐渐接近十分钟的时间点。
但玩家们此时却分不出太多心力来紧张,因为船已经被腐蚀得很严重了,稍有不慎,就有死无葬身之地的风险。
船上能够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许海年身体不够灵活,心里又紧张,手心不停出汗。在又一次变换,船倾斜四十五度的时候,手心的汗水让他握着船舷的时候打了个滑。
这一下打滑很致命。
眼看着他就要落到岩浆里,殷迟正打算把戒指化作火焰鞭子,也不考虑会不会叫人受伤,将人先卷回来再说,一个人先他一步拽住了许海年。
拽住秃头教导主任的人有一头奶奶灰的头发。
是陆知闻。
不只被救起来的许海年愣住了,其他把陆知闻作为和为人看在眼里的人也愣了愣。
挺着大肚子的教导主任哽了哽,还是道了谢:“……谢谢。”
这危急的情况下,时间也只够说这两个字。
疏风手上被岩浆溅上坑坑洼洼的伤痕,他死死抓着船舷,喘着气问:“还有多久?”
张原也不好受,地方不够,再好的身手也施展不出来。
他回道:“一分半。”
一分半就是九十秒。
平常觉得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的时间,现在却度秒如年。
三十秒后,海盗船再次变换。
六个人里几乎脱力了一半,但没人在乎,都想着只要对面将剩下这一分钟坚持过去,他们就能迎来结束的曙光。
这时候没人会去想万一殷迟对于游戏的判断出现了错误怎么办。
主要是想也没用。
虽然重新浮出水面,岩浆也化作了正常池水,但殷迟这边的玩家依旧一点也不敢放轻松,提心吊胆。
主要是对面的船被腐蚀得太严重了,所有人都担心他们会坚持不住。
这时候如果不小心对面死了一个两个,按照殷迟的说法,时间是从船两边平衡之后开始算,也就是说他们需要重新恢复平衡,最麻烦的是很可能得重新算。
那是什么恐怖结果?简直让人想想就不寒而栗。
所以虽然不对付,但连对蜘蛛男的狠毒作风很有意见的疏风,都开始祈祷对面平安度过。
最重要的是——
千万别死人了!!!
“清汤锅”里的人就像是被他们的祈祷加了什么buff一样,虽然屡屡遭遇危机,但最后都有惊无险度过了。
就连看起来体能极差的董方宪和曲折都活了下来。
在最后一秒走完的时候,海盗船再次缓缓倾斜,玩家们脸色一变。
蜘蛛男率先大叫:“姓殷的你是不是骗老子!?”
这句话刚说完,倾斜的海盗船出现了一些和先前变换汤锅时不同的改变。
疏风惊喜大叫:“回到水平面上了,它没再继续倾斜了!”
原本一边下沉的海盗船在恢复成与水面保持平行之后,静静立在水上不动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几度惊魂的游戏,终于结束了。
拿着小旗子的木偶人僵硬诡异的脸上是一个明显的生气的表情。
“只有一个人真正感受到了这场游戏的快乐,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游客!”
它嘴里这唯一一个体验到了游客快乐的人,不是在说坑死女人的那个玩家,就是在说被坑死的那个女人。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
玩家们已经学会了将它的某些话当耳旁风。
鸳鸯锅一样的池子就像突然出现那样突然消失。
原先被腐蚀得坑坑洼洼,没彻底裂成碎片简直是奇迹的海盗船也恢复了出厂设置。
单看游乐设施,一切就像这场游戏开始前那样。
除了玩家中少了一个人,其他人也半死不活。
少的那个用鞭子的女人在游戏结束后,出现在了海盗船下方,尸体已经面目全非,皮肤焦黑,那是被剧烈腐蚀后的痕迹。
周围虽然已经没了硫酸,但硫酸依旧在她的尸体上留下了自己出现过的痕迹。
疏风搓着手上那一个个被岩浆迸溅腐蚀的伤口和烫伤,问殷迟:“你觉得那滩害死她的油是谁弄上去的?”
殷迟目光扫过对面六个玩家,眉眼微垂:“不清楚,不过你想要知道,可以等晚上。”
疏风一愣,这才想起殷迟说的,所有在游戏当中被人恶意害死的玩家,鬼魂都会在夜里重回人间。
他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喃喃自语:“动手的人一定不知道他触犯了什么禁忌。”
从海盗船上下来后,疏风一直没走,他有些头晕难受,殷迟就在旁边等着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云霄飞车坐过都没事,这个不太激烈的海盗船却坐晕了。”
殷迟:“没事,你缓过来我们再走。”
说是这么说,两个人最后还是没能继续待下去,因为蜘蛛男动作凶狠地开始赶人。
“去去去,走远点,我们给队友收尸你们也想看?还有,那躲在暗处暗算的孙子别以为我们算了!血债血偿!”
对方都这么说了,再待下去不大合适,疏风忍着难受,和殷迟两个人一起走了。
边走边揉着肚子,吐槽道:“把别的玩家从云霄飞车上丢下去的时候怎么不说血债血偿?”
吐槽了一句之后就闭了嘴,他也知道在【死亡游戏】这种地方讲公平,讲换位思考,简直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殷迟带着半死不活的疏风走了一段路,已经不太能看到海盗船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拽着疏风借着路上一些推车的遮掩往回走。
疏风奇怪地问:“怎么了?”
殷迟食指竖在唇边,下巴抬了抬,指了指海盗船的方向,示意他自己看。
疏风眯眼看过去,基本上所有玩家都离开了海盗船,除了小少爷、蝎子男和蜘蛛男三人组。
这几个人先前说要给队友收尸,然而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尸体却被粗暴地从海盗船下扯了出来,随意放置在一边。
除了西瓜头小少爷站在一边无所事事,似乎是在放风以外,蝎子男和蜘蛛男都在绕着海盗船摸索,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殷迟和疏风看了没一会儿,蜘蛛男似乎从海盗船船底找到了什么,撕下了一张边缘不规则的纸递给他老大。
几个人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蜘蛛男打算离开,小少爷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就要吵起来,最后蝎子男一锤定音。
愤愤不平的蜘蛛男弯腰抬起女人焦黑的尸体,找了块油补裹了起来,放到了一边。
疏风看得入神,忍不住自言自语:“他们在说什么?”
“找到东西的人想走,他的队友说先前说了收拾尸体,现在就这样放这里会引起猜疑。手上纹着蜘蛛的人骂道就是他害死了那个女人,居然还有脸说。被骂的人跟他争了起来,最后小团体里真正能做决定的人决定还是收拾尸体。”
疏风愣愣:“这么远你都听得到?”
殷迟没觉得这有什么:“只言片语加推测。”
两个人随后悄悄离开了那里。
离远了些之后,疏风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为了给队友收尸,而是另有所图?”
殷迟双手插在裤兜里:“游戏结束后,所有人都在忙着离开海盗船,只有他们三个人磨磨蹭蹭,目光还到处飘,不是想找东西,难不成是对这差点弄死自己的船爱得深沉?而且说是要给队友收尸,下来后却没见多看队友的尸体几眼,反倒是暗中阻止其他玩家接近海盗船,你觉得这正常吗?”
疏风咽了咽口水,被队友挑破之前,他的确觉得挺正常的。现在被问到,只能安慰自己,殷迟的智商和观察力本来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刚安慰完,突然从路上店面后闪出来的张原就打了他的脸。
斜靠在柱子上的军人看向殷迟,开门见山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这话不带任何名字,然而殷迟毫无理解障碍,回答道:“从海盗船船底撕下了一张边缘碎裂的纸。”
张原若有所思:“果然是想避开其他人找线索。你觉得他们这是第一次吗?”
殷迟摇摇头:“我确定在海盗船上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提示,所以这额外的信息,只能是那几个人早就知道的。他们早就知道参加完游戏之后,能够在游乐设施上找到线索。”
“对了。”殷迟想到了什么,沉吟道,“今天早上的时候,魏老先生说看到了那个小团队行迹诡秘,避开别人在交流什么。”
“这样看来,云霄飞车和摩天轮里的线索很可能已经被拿走了。”张原遗憾道。
殷迟点点头,这也是他虽然看到纸片的那瞬间,就推测出了前两个游戏也有线索,却没想过立马去看看的原因。
再没脑子的人,在掌握了关键信息后,也不可能还让东西继续留在原地。
张原凝眉想了一会儿,看向身边这位很靠谱的队友,“你觉得那张碎纸片是什么?”
“不知道。”殷迟说。
疏风终于能插得上话了:“天阴沉又离得远,看不清是什么。”
殷迟默了默,不知道该不该打队友的脸,最后还是道:“不过我看到他们的老大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叠在一起的纸,跟从海盗船上撕下的纸类似。所以有很大可能性,这个线索本身并不完整,需要一次次收集,每次收集拿到的都只是一部分。”
张原立马会意:“比如散落的书页,又或者拼图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