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她要回去?”
天子的声音听着淡淡的,完全听不出喜怒。
中常侍硬着头皮说了一声是。
“走?”元茂嗤笑一声,“皇后真的觉得,朕会那么轻易的放她走?”
他看向中常侍,“皇后这段时日若是来见朕,一概不见。另外让医官照按时去给皇后诊治。”
中常侍随嘴里道是,正要起身,又被元茂叫住。
“福德殿里的话,一句也不能传出去,倘若要是传了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中常侍双腿发软,勉强撑着应了。
白悦悦察觉出来自己被元茂排斥在外了。
她知道之后,没有大吵大闹,只是该吃吃该喝喝。医官奉命给她诊脉,送来的药一滴不剩的全都喝了下去。
元茂喜欢读书,手不释卷,所以他有许多藏书,五花八门各种各样。两人住在一起,他难免也放了东西在福德殿。
她开始忙上忙下的翻书,原先让她给小叔子们选老婆的事,也因此无限期的延长。至于宫务,三卿们和女官还是可以进来向她禀告。
除了见不到元茂之外,与以往并没有任何区别。
身边的女官见状满脸的忧心忡忡,看上去比她这个正主都还要着急,她瞧着自己贴身的女官在几日内脸尖了。然而白悦悦却过的很好,反正每日里该供应的一样不少,膳食依然可口,还有远从西域来的,只有宫中少数几个人能享用到,至于其他宗室连想都别想的紫葡萄。
西域来的葡萄都是胡人们用专门的办法储存,哪怕过上半年也不会腐坏,千里迢迢送到了洛阳。格外的珍贵。
白悦悦一手摊开面前的卷轴,一面捻了一颗葡萄丢在嘴里。又没有人拿着各种各样的事来烦她,过的格外的惬意。
突然殿门处传来了一阵声响,她看过去,竟然是见着罗氏来了。
罗氏脸上有股茫然的仓皇。见到白悦悦,立即过来,扶住她的手臂。
“三娘,你这是怎么了?”
白悦悦满脸迷茫,“我能怎么了?”
她在宫里好吃好喝的过着,什么都不用她来操心。就算是元茂原本要她做的,这会元茂也自己拿去办了。
仔仔细细算下来,过的比之前还要悠闲不少。
“外面都在说,陛下厌弃你了。”罗氏满脸焦急。
白悦悦一愣,“阿姨别着急啊。”
罗氏急的跺脚,“我怎么能不着急!三娘,你在宫里如何,记得都要别惹怒了陛下。平常夫妻打打闹闹常有的事,有时候过不下去干脆和离更是常有。但是宫里不比外面。”
“你们若是过不下去了,哪里来的好聚好散,那都是要人命的。”
罗氏看了下周围,见着周围没有宫人,她拉过白悦悦小声劝说,“不要任性,现在也还不是任性的时候。男人说好哄也好哄,只要顺着他们的意思说下去就行了。”
罗氏在如何应对上位者上有自己的一套心得,但是白悦悦听不太下去。
“阿姨。”白悦悦叹口气,她握住罗氏的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而且陛下没让我回长秋殿,也没叫我如何。过段时间就好了。”
罗氏才想要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提醒她,“你和陛下不是寻常夫妻,就算是寻常夫妻,夫妻吵架是常见,但如果这其中有人在其中挑拨离间,那就麻烦了。”
她压低嗓音,“毕竟太后还在看着呢。”
其实不仅仅是太后,这宫里有许多人都看不惯这个和天子同居共寝的皇后。
觉得她占掉了原本其他人可以拥有的荣宠,个个盯着,只想要好从她这里能撕咬一块下来。只要有那么一块,都已经足够家族兴旺,更别提生下皇子这个诱惑。
这些话罗氏就算不说,白悦悦也感觉得到。
上回血洗太华殿,也是女官想要自己被临幸铤而走险。
这种人在宫廷里只多不少。
“三娘听话。”罗氏给白悦悦理了理发鬓,“给陛下服个软。这一关过去之后,记得别想说什么说什么。”
夫妻之间吵架,拿捏分寸是最难的。
气在头上,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得出来。罗氏觉得照着自家女儿的脾性做的出来。
白悦悦扶着头,有些无奈。但到底是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罗氏前来只是劝她给天子服个软,她能来一半是自己着急,另外一半是白逊的授意。
皇后和外戚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失宠,他作为父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悦悦装作一副听话的样子,听着罗氏把话说完。然后好好的把人给送走。
送走罗氏之后,白悦悦一下坐在坐床上。
她手指抠了两下镶嵌在上面的宝石。
宝石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鲜红到了极致。
旁边的高丽瓶里还插着几只宫人清晨时候采摘下来的芍药。
她伸手把花从花瓶里拿下来,凑到鼻下轻嗅。
白悦悦思索了下,没有照着罗氏说的去做。倒不是她撑着一口气。而是元茂那令人目瞪口呆的猜疑。
她都不知道元茂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疑心,偏偏又不给她说明白。
要他说,却什么都不讲。
眼下要见他不容易,宫人们都是长着嘴的哑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他正在气头上,她也就暂且歇一歇,至少等他过了气头再说。
她还是继续过她的日子吧。
元茂一如既往的很忙,他要做的事太多了,多到感觉自己哪怕再活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做得完。
他给诸王们分配了婚事。白悦悦开始的时候,还令女官们去打听那些士族各家的女孩子。到了元茂这里,长相品行如何一概不问,只要年岁相当,那么就拉了起来。
至于诸王们能不能和王妃合得来,那便不是他所思虑的东西了。
用联姻来和士族联盟只是其中一步而已。
他对着朝臣道,“朕打算出巡山东。”
山东那块富庶之地,对朝廷格外重要,得了那块地方,几乎就是得了半壁江山。
朝臣们对出巡一事各执一词,赞同有之,反对也有。
元茂当朝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告知群臣,并没有真要听他们如何。
当即宫中就准备起来了。
中常侍来回禀的时候,颇有些胆战心惊,“不知殿下那儿,可还是照着之前的来?”
“皇后一同出行。”
过了小会,上首的天子道。
中常侍道了一句唯。
“皇后这几日如何?”
福德殿就在旁边,许多事不问他,天子也都知道。
“殿下这些日子如常。”中常侍斟酌了下道。
元茂抬头,他手里的笔放下来,嘴里嗯了一声,也看不出他的用意如何。中常侍退了出去,此刻已经过了亥时,已经到了就寝的时辰,但是元茂没有半点入睡的困意。
他习惯的会过了子时,有时候丑时。
以前白悦悦见他睡得太晚,有时候会亲自提着灯过来催促他去就寝。
她那张嘴里说得也很不客气,别人不敢说的话她敢说。说他若是再这么下去,怕不是又要有什么病痛。
这话他从旁人嘴里听不到,也就她有那个胆子敢说。
等到元茂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站在福德殿门口了。
殿门处的宫人站在那儿,像是两个木头桩子。一动不动的,悄无声息。
“皇后睡了没有?”元茂问。
宫人低头道,“殿下已经就寝了。”
宫人低头见着元茂的脚向前进了一步,手掌就扶在殿门上。
元茂见状立即制止宫人。
他整个人向前走了几步,手掌轻轻放在殿门上。手掌用力,但终究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元茂垂下手臂转身离开的时候,吩咐外面的守夜宫人,“不许告诉皇后,朕夜里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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