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让宫人扶着她起来,又赐座,白悦悦坦然受了。
“还有几个月要生了?”
“算算时日,差不多还有四个月。”白悦悦道。
太后点了点头。她盯着她的肚子,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四个月,过的很快,一会儿就到了。你入宫几年才有的孩子,子嗣上可见也并不那么容易。这个孩子以后就是你以及我们白家,甚至于我的依靠。”
白悦悦垂首听着,面上乖巧,心里早就把这话从头到尾给批了个遍。
这身体当初被丢到城郊外自生自灭的时候,白家上下可没有人跳出来给她说一句话。罗氏也就罢了,毕竟她只是个妾,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的。但是其他人,白家人都是当她死了最好,至于太后也不过是觉得用得上她,才把她叫进宫,发现她不受掌控,就把她舍弃掉了。
现在做出这么一副嘴脸出来,也不怕她听到吐。
在宫里几年,白悦悦也练就了一副喜怒不上脸的本事。她含笑聆听,等到太后说完,她点头,“妾记住了。”
现在记住了,回头出了长信宫她马上忘记。
太后在上首,高高在上的看她。
眼睛看着她已经隆出来的肚子,“你和白家,还有我,都是休戚与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太后生怕面前的人听不明白,“在这宫里,荣宠能保持多久,谁也不知道。唯有儿女以及娘家才算是自己真正的依靠。不管多久,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血浓于水的亲人。恨不得把她搞死的亲人?
白悦悦忍不住腹诽。
她还是方才那副温顺的模样,没有半分不耐。
“这是我的侄孙,也是我的孙子。”太后口吻里满是感叹,“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如何,我都不会不管你的。这点和夫妻完全不一样。”
白悦悦也不表态,只是朝着太后的方向微微俯身。太后没有生育过,对于这事上也没有什么经验传授给她的。说完几句话,太后就让她好好回去。
能让她来,也只是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并不是她多愿意见她,若是没有那个孩子,长信宫让不让她进都两说。
白悦悦恭谨的给太后行礼,然后到了门外,坐上小辇,前呼后拥的走了。
冯育过了小会入殿,禀报说皇后的行辇已经离开了。
太后点头,“希望她能听懂我的那些话,我已经把话说的够明白了。先礼后兵,到时候也别怪我没有提醒过她,没有给过她活路。”
白悦悦听出太后话语下的意思,一股脑的丢到了脑后。太后想要她乖乖把自己的孩子双手奉上,为了白家和她的富贵,如同蜡烛一样无偿的拿着自己和孩子去燃烧。白悦悦都不知道太后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做人上人太久了,不管话语说的如何委婉,她还是能听出那种高高在上的俯瞰。
这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听是不会听的,孩子既然她打算生下来,就没打算送出去。一旦孩子落到了太后手里,她这个亲生母亲在太后有生之日里,别想要见到孩子。而孩子在太后那里,会被教成什么样都很难说。甚至父母的存在在孩子里都会被抹掉。
她可是太清楚了。太后那轻飘飘的几句所谓的好话,只能让她发笑罢了。
“陛下让人来问,殿下准备的怎么样了。”
长御走在行辇旁,轻声道。
“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好准备的。麻烦点的就是孩子用的,不过也早就准备好。到时候带着走就是了。”
“和陛下说,早些选个良辰吉日出发吧。留在宫里,夜长梦多。”
长御俯首,转头让身边的宫人去传话。
她那话正中元茂下怀,元茂令人挑了个日子,然后带着她告别太后,往长安去了。
太后等到元茂白悦悦离开,原本还算和蔼的面色骤然变了。宫人上来奉茶,将茶盏放置在她手旁,太后抬手一扫,将茶盏扫落在地。
青瓷茶盏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宫人匍匐于地瑟瑟发抖。
太后也不看地上的宫人,来回走了几圈,王潮见状,让宫人起来赶紧出去。
殿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了太后和亲近的中官。
“我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我们全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她肚子里的孩子,以为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么。那是我们白家的!”
太后满面怒火,王潮和冯育低垂着头,站在帷幄旁,若是不仔细,都看不到他们两个。
太后左右走了两圈,突然停下来道了一声罢了。
“我已经将利害全都说给她听,听不听得进去都是在她自己。先礼后兵,我已经做到了。将来她也怪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