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一行人的车马一路西行,不出半月便驶出了杨朔州的地界。
离开了熟悉的江南小镇,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湘水嚷嚷,山峰奇丽陡峭,秀秀在山巅俯瞰苍林翠竹、悬崖峭壁,为眼前奇景所震撼,再往前,千年的天府之国养育了肥沃的土地和勤劳善良的百姓,叫人流连忘返。
秀秀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白天,她和奴仆们一起同相熟的老伯到田间劳作,夜里,秀秀盘腿坐在室外的竹席上,扇着手中的蒲扇给小孩子们讲故事,日子也算过得充实。
只是相比于话本里的小故事,一直生活在山村的小孩子们对那些繁华的城市更为向往。
秀秀这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里竟讲了许多她并没什么印象的人和事,其中出现出现最多的词,就是‘长安’。
“姐姐,长安当真这样好玩吗?”
秀秀愣了愣,摸着问她话的孩子的脑袋,轻声回答:
“不知道,姐姐没有去过。”
小孩子显然不相信,“可是姐姐说的好多事,连咱们这里最博学的教书先生都是头一次听说,先生说,若不是姐姐自己见过,便是姐姐认识的人去过,说与姐姐听的。”
秀秀的手微微顿了下。
末了,她给那孩子一盘糖糕,叫他分给小伙伴们吃,孩子们得了糖糕,欢呼着跑开。
长安。
秀秀在舌尖轻咬着这两个字,慢慢在凉席上躺下,望着漫天的星辰,神思飘忽。
明明是陌生的两个字,可是莫名一股熟悉感。
在遍访了当地的名山大川之后,秀秀开始往北走,又花了半年的时间体会了西域的风土人情,等到回到中原,已经是次年的七月。
此时,距离她离开河州,已经过了整整两年。
她站在长安城外的山坡上,眺望了城门,久久没有动作。
身后的马儿一阵嘶鸣,秀秀知道它是饿了,便回过神来,拍了拍它的脑袋,对身后仆从道:“走吧。”
进城时,检查过所的门吏不知为何,对着秀秀打量了许久,秀秀不免有些疑惑,以为是过所出了问题,正要问个明白,却见那门吏将过所递还给了她,态度竟有些恭敬:“您请。”
一个奴仆小声在秀秀身后道:“老板娘,没成想长安的官吏们这样和蔼好说话。”
秀秀没有吭声,她摸着马儿的脑袋,垂下眼帘。
方才那门吏所说的长安官话,她竟能全然听懂。
从前每到一个地方,她都要花钱雇一个当地人领路,这次,怕是不用了。
秀秀牵着马找到客舍下榻,期间,她一口流利的长安话叫奴仆们惊讶不已,他们问她什么时候学的,秀秀只回答了三个字。
“不知道。”
夜间,秀秀两年来头回失眠,她站在窗前,看着眼前的夜景出神。
她想起自七年前自己醒来后,身上出现的种种异常,不由揉了揉眉心。
怪力乱神不可取,可若细究起来,她又着实找不出原因。
等三更的梆子敲过,忽然,‘轰隆’一声惊雷,不消片刻,天上便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秀秀这才回过神来,将身子半探出窗外去关窗,却恍惚在街道尽头瞧见一辆马车。
就算在黑夜里,也能看出那马车的规格与众不同,这些年来,她在各地所见的大官富商也不少,却从没见人敢坐这样的马车。
想来长安乃是皇城,本就藏龙卧虎,达官贵人多如牛毛,因此也没什么稀奇。
雨声急切,点点雨滴随着微风往秀秀身上吹,秀秀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便‘吱呀’一声将窗户关上,独留那辆马车在雨夜里孤独地站着,静默无声。
秀秀在长安呆了五日,在她发觉由于长安物价太高,自己渐渐囊中羞涩之后,之时止损,对仆从道:
“走吧,咱们该离开了。”
仆从道:“老板娘不在这里开酒馆么?”
秀秀有一手绝好的酿酒手艺,又会做生意,往常只要没钱,他们便在那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卖酒。
秀秀摇头:“不了,这里租金太贵,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
然而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客舍掌柜便过了来,说自己有一间不用的门房可以租给他们。
秀秀一行人跟着掌柜过去,发现那房子位置不错,问了租金,也能接受。
秀秀看着那几个仆从一脸捡到宝的神情,便知道他们在这里还没待够,不想走,便只好点了头。
酒馆开张半年,生意远比秀秀想象中红火,这叫秀秀有些意外。
扪心自问,她的酒虽还行,但并没有到绝佳的地步,况且酒都是时间越长越香,她的都是新酒,长安乃世间第一富贵繁华之地,什么样的好酒没见过,怎么偏偏她的酒这样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