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卓锡每次想起明妘,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幼时那桩事。
他想起那年端午,是明娆的四岁生辰,那天她跟着大哥出去玩,那是明娆第一次出门。
那天他在家里,听到了明妘是如何跟母亲哭诉,说想让大哥陪她扎风筝。
>大哥手巧,扎的风筝好看又结实。
明妘哭闹不休,陈氏无法,只能派人把明迟朗叫回来。
陈氏吩咐说就把明迟朗带回来就行了,她心情不好,不想看到明娆,就让丫鬟带着明娆在外头转转,等到天黑再回来。
家仆去叫人,明妘追了上去,给了那婆子点碎银子,又多嘱咐了一句:偷偷把明娆丢掉。
明妘看着人离府,美滋滋地回屋。她不知道明卓锡就躲在大门后头,听到了这一切。
小少年满脸不可置信,怎么都难以接受,自己的亲妹妹竟是这么蛇蝎心肠的人,更可怕的,是明妘此时也只有六岁。
后来他又见了许多次明妘暗中欺负明娆的事,每一次都不是小打小闹,都是想要明娆的命。
她给明娆放过蛇、蝎子,想要毒死她。
她给明娆的屋子点过火,企图烧死她。
她还推明娆入河,抢了她的婚事,将她送去替嫁。
明卓锡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出于嫉妒,就对同父异母的姊妹饱含恶意。
明妘对他也总是视若无睹,因为他不愿意帮着她一起欺负明娆,他并不是她的盟友,所以她不喜欢他。
真巧,明卓锡也不喜欢明妘,他们不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倒像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小心投胎到一处的陌生人。
明卓锡总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不配为人的妹妹,更想不通,为什么母亲总是那么袒护明妘,而父亲又总是龟缩在后面,看着那对母女胡闹。
越是护着,明妘就越肆无忌惮。
他有时就在庆幸明娆被送回了凉州,若是留在京城,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下来。也庆幸自己,因为年少时早离家,没有在那样一个环境里长大。
“哎你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还有妹妹吗?其实长相不用太好看,不丑就行,能不能介绍给我?”
明卓锡缓缓吐了口郁气,拍开刘副将的手。
陈氏的容貌不算出众,按理说,她的孩子不会很出色,但是明卓锡很会长,他净挑了父母的优点随,不像明妘,随了一身缺点。
“没有,”他说,“我没有妹妹了。”
明卓锡想,他的妹妹此生都会只有明娆一个人。
他突然很想去看看明娆。
明天,去看看她吧。
……
第二日一早,明卓锡给自己好生捯饬了一番,他穿了一身靛蓝色的锦袍,换上了卫姨给他做的新鞋。
鞋子上点缀着宝石,腰间坠着玉佩,发簪是名贵的红玉,意气风发,活脱脱一个会享福的贵公子。
他顶着这身行头,穿梭于早集市间。买了许多明娆爱吃的糕点,又被人当冤大头,人傻钱多地买了许多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
到达侯府门前时,已经过了巳时。
明卓锡翻身下马,看到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
朱漆的车顶,雕花窗,巨大的云纹帘幔尾端垂着金丝穗子,彰显着主人家的奢华与贵气。
车前站着位身穿白袍的翩翩公子,明卓锡绕过去一看正脸,巧了,熟人。
凉州刺史岑大人的独子,凉州城第一公子,明娆的表哥,也勉强算是他的表弟,岑玄清。
白衣青年怀里拢着一暖手炉,神情无奈,正仰头与台阶之上的人对望。
明卓锡顺着目光望去,才发现府门大敞,安北侯抱着剑,守在门正中央,冷冷地盯着岑玄清瞧。
明卓锡被这眼神看得心里直抖。
转头问岑玄清,“你来作甚?”
岑玄清回:“看阿娆,你呢?”
明卓锡默了默,道:“我也是。”
说完,二人齐刷刷又仰头看去。
府门前的男人一脸戾气与不耐,拎着剑,慢慢朝他们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