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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亲吻伤痕(2 / 2)

仆从一头雾水,没有立刻离开。然后他看到少年突然弯下腰,两手扒着盆子的边缘,开始剧烈的呕吐。

恶心。

好恶心。

胃里不断翻滚,像是有一汪洋大海淌在他的胃中,fēng • bō一起,掀起剧烈海浪。浪涛裹挟着他咽下去的所有,齐齐上涌。

少年的头几乎要栽进盆里,他难受得紧闭双眼,鼻间酸涩,有眼泪源源不断地顺着眼缝溢了出来。

他能感觉到有又酸又苦的胃汁顺着食管涌了上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架势,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明明他今日没吃什么,可是他依旧觉得自己能吐到天荒地老。

“呜呜呜……”

少年痛得浑身痉挛,发出了小兽一般的呜鸣声。

九岁的少年并不坚强,九岁的虞砚还是个正常的好孩子。

虞砚一直吐,一直吐,恍恍惚惚,耳边传来了有人惊慌呼喊的声音,但那些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并不真切,像是泡了水一样,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双温热又柔软的手突然拉住了他瘦弱的左臂,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阿砚,何处不适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轻柔的声音,像噩梦一样。

虞砚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瞳孔骤缩。

女人皱着眉,手掌覆上少年的额头,又握了握他的后颈,“发烧了吗?”

虞砚呆愣地看着她,双目无神,一言不发。

“有些热,定是你父亲叫你练武所致。我都说了多少回,不要再练武,好好研习功课才是正经事。”女人斥责道,“那些破剑我会收起来,你的所有精力都该花在背书上,听到了吗。”

熟悉的教诲叫虞砚蓦地回神,他盯着女人身上的衣服,格外眼熟。

是在那间屋子里,散落在地上的衣裙。

虞砚眼神突然凶狠,用了全身的力气,将女人推开。

他的手劲很大,女人猝不及防被推倒,后背撞在了柱子上,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少年浑身满是戾气,像一头陷入暴躁与愤怒的雄狮幼崽,凡是人靠近,便会被他的利齿所伤。

某一时刻,他突然怔了一下,不在攻击别人。

浑身突然开始发痒,痒到不断地抓挠、揉搓,都不能解决。

他心中被燥意填满。

厌恶、恨意、排斥,甚至产生了强烈的毁灭欲。

恶心!

好恶心!!

少年冲出重围,直奔后院的小池塘。

噗通一声,他跳了进去。

他泡在水中,不断搓着胳膊,搓着每一寸肌肤。

一边搓洗,一边哭着,哽咽着,颤抖着呢喃:

“好脏,太脏了,都洗掉。”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一直揉搓着那个女人碰过的地方。

额头,后颈,手臂,每一处。

虞砚觉得自己是脏的,身体留的血也肮脏不堪。

怎么办,怎么办……

有什么硬物硌着前胸,虞砚茫然地抬手,从衣襟里摸出一把短匕首。

宝蓝色的刀鞘,鞘上刻着青竹暗纹,是父亲送给他的九岁生辰礼物。

少年拔下刀鞘,右手执刀,将锋利的刀刃对准了左手臂的肌肤。

然后,划了下去。

尖叫声刺破耳膜,血染红了池水,也染红了梦中人的双眼。

记忆可以遗忘,但感觉却永远地残留在他的身体里,骨血里。

每时每刻,都不曾忘怀。

他厌恶被人碰触,厌恶男女之间的那些事。

他尤其讨厌的,是这天下所有的女人。

好像只除了一个人?

对,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他喜欢她的碰触。

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毫无理由地偏爱。

谁。

是谁呢。

……

……

“夫君?”

“夫君!”

虞砚缓缓睁眼,第一时间便低头看去。

他怀里还躺着他最爱的人。

女孩满眼焦急,黑亮的瞳仁中倒影着男人憔悴的脸,还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你怎么了?”她看着虞砚满眼的红,小心翼翼道,“做噩梦了吗?”

“嗯,做噩梦了。”虞砚声音疲惫,收紧了手臂。

明娆趴在他的身上,轻声问:“我能问问,梦到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他说,“我梦到了那个女人和别的男子苟合,我看到了他们在做那件事。”

明娆猛地怔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

她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要安慰他吗?可是他看上去并不难过,不需要安慰。

虞砚平静道:“父亲应是比我更早发觉,所以他那段时间过得那么痛苦,还要在我面前粉饰太平。”

“他一定很难过,很煎熬。”

虞砚微阖了眼睛,声音很轻,稍稍一吹便能吹散。

他将所有想不明白的事都条分缕析地透彻解读,脑海中的那一团迷雾终于有分明的迹象。

虞砚轻叹了声,声音微微颤抖:“娆娆,我觉得自己好脏啊。”

明娆鼻间骤然一酸,心脏绞痛。

能感受到圈在她背部的手轻颤,他的茫然无助、痛恨与厌恶,她都在这一刻感同身受。

明娆心疼地抬手,抚上男人的眉眼。

温柔地问他:“哪里脏?”

“额头。”

话音落,一个异常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间。她亲完并不起身,细密的啄吻从左到右,整个额头都沾上了她的香甜。

虞砚蓦地睁眼,看到的是女孩修长的脖颈。

“还脏吗?”

虞砚滚了滚喉结,一阵热意冲上眼睛,“不。”

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有哪里?”

他哑声道:“后颈。”

明娆说了声好,把人轻轻拥进怀里。

她跪在他的腿间,身子轻抬,脚踝上的铃铛声叮铃作响。

带着湿意的吻落在颈后,虞砚心脏倏得一麻。

她问:“还脏吗?”

他抬手搂住女孩的细腰,轻声回答:“不脏。”

“还有哪里?”

“手臂。”

虞砚将左手送了过去。

明娆将他的袖子卷起,她知道上面交错着许多伤痕,新的旧的,不知是哪里。

她抬眼看他,却见他一直盯着手臂内侧瞧。

内侧,只有一条伤疤。很长,从上臂一直蔓延,延伸到了左手腕。

这是一条贯穿整条左臂的伤痕。

明娆没忍住痛哭出声,“我问过你它的来历,你说你不知道。”

虞砚嗯了声,低声解释:“我也是才想起来。”

“怎么来的?”

“我亲手划的。”

“为何?”

“因为我的血很脏,我想都放掉。”

可惜才刚划完一条手臂,父亲就回来了。

明娆深吸了口气,低下了身子。

吻落在伤疤上,不同于方才两次。

她微张红唇,探出了小。舌,从手腕处开始,沿着那条凸起的狰狞伤疤,往上。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很慢,虞砚仿佛听到了体内关着的那个九岁的自己在放声痛哭。

半晌,她湿漉漉的眸子柔软又温柔地看向他。

“现在呢,还脏吗?”

虞砚眼眶通红,人却开心地笑了。

“不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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