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钰转身在圆凳上坐下,扎起的高马尾发尾利落的扫过杜氏的肩,“大嫂,在丹州敢拐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谁敢拐你啊,野的像只猴似的,人家还怕你闹腾呢,你不在家,我乐得清闲。”原氏瞧程钰那个嘚瑟样便忍不住瞪她,生出了北漠最皮的一只猴,可不得头疼,三天两头都不着家,比儿子还不服管。
“娘,我这不是忙嘛,”程钰拿着点心坐到娘亲身旁,“咱们重阳节去登高插茱萸吧?”
原氏看了程钰一眼,想起的确是快到重阳节了,不免叹气,“今年插茱萸,仍旧少了一人。”
程钰咬着点心的嘴巴顿住,杜氏面上的笑容也没了,劝道:“娘别忧心,总有一日,咱们会找到小妹的。”
“对啊,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妹妹带回来。”
程钰攥了攥拳头,妹妹程筠是一家子不可触犯的禁地,一到逢年过节,总是要感伤一回,家中和和美美,唯独程筠的丢失,让家中所有人的心口都留有一道疤痕。
“这都多少年了,她若是活着,也该有十七岁了。”原氏面上浮起哀思,眼眶红了,连手上的丝线也不想团了,她多怕皎皎在外边吃苦受罪,更怕皎皎已不在人世。
“她一定活着,娘,我给你保证,我今年一定将妹妹给你找回来,您别难受了。”
“妹妹不在,咱们更要去插茱萸,祈求妹妹安康,让我们早日找到她。”
程钰抱着原氏的肩,撒娇道:“您别难受啊,一会爹瞧见又要揍我了。”
闻言原氏拍了拍程钰的手背,勉强笑了笑,“你还晓得要挨揍,昨晚你爹还念叨你呢,还不快去和他打声招呼。”
“好嘞,那我现在就去,就这样说好了,咱们重阳节去登高插茱萸,妹妹的那一份,我来插。”
说着程钰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原氏摇了摇头,不知皎皎是否也像钰儿这般活泼跳脱,当真想见见她啊,哪怕是梦里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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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姑娘,定州城到了,你若是去丹州城,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便是,大概一两日的路程便到了。”
云莺一路风霜而来,吃了不少苦头,虽说跟着镖队,可也难免颠簸,人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蜡黄,怕是即便不多加装扮,殿下怕也是认不出来她了。
如今可算是到了定州,她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到了这儿,想来殿下也找不着她了。
“这一路多谢萧姑娘照顾,感激不尽。”
“哈哈,赵姑娘不必客气,山水有相逢,咱们日后再见,我也得赶着去交差了,今日天色已晚,你不如在城中暂住一宿。”
“好,萧姑娘去吧,我自会安排,后会有期。”云莺向萧姑娘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萧姑娘抱拳回礼,随后跟着镖队离开了。
云莺仰头望着天,晴空万里,一望无垠的碧蓝色,让人心情舒畅,话本子的生活,向她扑面而来。
她终于自由了!
云莺转身进城,先找一家客栈休息一晚。
着实有些累,在城门不远处找了家客栈,要了热水,先梳洗一番。
她散下满头青丝,脑袋右侧有些疼,她抬手摸了下,那儿有个凸起的小疤痕,从小便有,应当是磕到了哪里,掩在长发下瞧不见。
这些日子日夜赶路,长发一直是挽着的,又怕马车颠簸,会让发髻散乱,因而扎的很紧,那处的头皮便有些疼了,她用热水敷了敷。
发丝披散,她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装扮与中原大有不同,这一路上她也买了几身衣裳,若不然她的中原装扮太打眼了些。
不一会店里的伙计送上了饭菜,“姑娘慢用。”
云莺坐了下来,瞧见了一块重阳糕,忽然便想起来,今日是重阳节。
从前她对摩诘居士的这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不甚上心,如今一回首,已是诗中人。
她现下可不就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只可惜的是,她连个思念的亲人也没,她的亲人,也不知在哪,不知遍插茱萸时可会为她插上一支。
云莺咬一口重阳糕,后日便能到丹州了,她盼着能在人海茫茫中找到银筝,届时她也不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