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晴定周五晚上,正好三人都有时间,她便着手准备当天的菜单。
季暖收起手机,换上一副开心的表情敲了敲病房门。
不希望小姑为她担心,所以强装出开心的表情。
进到里面,两人热情招呼她坐下。
季淼往房门口望了望,开口问:“小傅呢?”
指的是傅斯朗。
看来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余深则也问:“对啊,他是不是还在上班,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你小姑说了他送她来医院的过程,小傅也是厉害,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自如。”
季暖浅笑。
她也知道男人的能力,处在没有硝烟的外交场合,他早就练就一副强心脏。
再棘手的事情到他这里都能被很好的处理。
“他出差了。”季暖简单交代去向,不打算深聊,问了孩子的情况,“小隽今天好些没?”
季淼和余深则默契对望一眼,顺着她话题聊起来,没有再提傅斯朗的事。
季淼:“星星,我让你余叔叔去报警了。”
季暖惊问:“报警?”“是小叔吗?”
季淼点头:“是的,我的手术记录和小区外的监控都能作证是因为他的肢体冲突才导致早产的。”
其实刚经历意外,她并没有立马反应过来。
是今早傅斯朗给余深则打电话说的,还帮找了律师,让他们配合调查就好,其他的事情由他的秘书去跑。
通过季暖的反应,她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季淼心间一暖,看来她的星星找到了一个在乎她,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我……支持小姑。”在季暖心里,季磊早就活该死千遍。
季淼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我希望亲情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星星你别想太多。”
决定去告季磊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季暖。
她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该被拖累。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季磊受到法律的制裁。
季暖点头说好。
坐了一会,她从医院出来,打算去商城给三个舍友买礼物。
坐在出租车上心里计划着要不要给小姑租个房子。
下周就可以出院了,马上回港都不实际,最好先养好身子再返程。
打算等泱泱有空和她问问。
家里做房地产的,了解应该比她多。
-
周五她下班,回家换衣服准备去薛玉晴家,出门看到隔壁傅斯朗的屋子在往外搬家具。
她心突然一阵慌乱。
他要搬家了吗?怎么没有听到他提起。
不免苦笑一下。
出差这几天他太忙,他们的交谈很少,留言也就那么一两句。
吃了吗,睡了吗。
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她问了站在门口指挥的头儿,“想请问一下,这户人家是准备搬走了吗?”
头儿笑眯眯答:“是啊,具体我们不清楚,就知道要搬走了。”
季暖心一坠,眸子起了一层薄冰。
握着手机,想问傅斯朗情况,却又没有勇气。
一段小插曲,她迟到了十分钟。
进门的时候三人正好下好菜,叫她洗手吃饭。
季暖穿上防脏围裙,看着红辣的火锅汤,担忧问:“甜森你能吃这么辣?”
黎蕊:“我也想说来着,你都五个月了,是不是该注意一下?”
尹甜森哭丧:“哎呀,你就让我吃一下好不好,我会用清汤洗一下的。”
“你们怎么都跟老江一样,医生说能吃,不过度就好。”
薛玉晴给她打好清汤,“行了,给你还不行,怕你回去和江中尉告状。”
“欸嘿,放心啦,他昨天刚去部队了。”尹甜森一个人住不要太自在。
“你最近学业不重吧?”黎蕊关心问。
尹甜森:“科研室的师兄师姐看我大着肚子也不好意思给我太重的任务,导师更夸张,差点就不给我分任务了。”
怀孕的尹甜森被照顾得很好,脸长胖了一点,身边的人优待她,很大程度上给她一个孕期的好心情,笑起来更加阳光了。
观察她的季暖,不免有些入迷,好奇问她:“你觉得有孩子后……开心吗?”
尹甜森点头,“开心啊!简直不要太开心!”
“我以前也怕怀孕后会成计较鸡皮蒜毛小事的黄脸婆,但和老江在一起压根没有这种感觉,我们两家人都很期待孩子的到来。”
尹甜森无疑是同级最羡慕的对象。
一战成硕,和大一交往的学长实现从校服到婚纱,遇上一个好婆家,在京都有车有房,每天生活轻松又快乐。
季暖也很羡慕尹甜森。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做妈妈的机会。
如果没有孩子傅斯朗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很失望。
快速地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消除,不允许自己多想。
薛玉晴打开电视,正好是中央一套重播今天下午的一场贸易谈判,因为是近来严重影响到国内经济发展的贸易摩擦,大家对此都很关注。
傅斯朗出现在画面里,薛玉晴一个紧张,本想跳台,摁成加大音量。
轮到傅斯朗翻译,他轻扫一眼手中的纸张,流畅地把刚才主谈人的发言翻译成日文,吐音清晰,语气清冷,落拓的侧颜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漫不经心掀起眼皮看了眼谈判桌对面的几人。
对面听完打了一个太极,不愿让步。
傅斯朗旁边的鹤发男人笑了笑,直接了当让对方拿出诚意。
毕竟是外交官,前面打了不少官腔,发言近五分钟。
期间傅斯朗认真地速记下来,男人停顿,他侧目看向他。
视频没把他们前面的对话收声,交谈几句,最后听到男人笑着挥手,“你先翻。”
这句话被麦收到,傅斯朗颔首,握住话筒把方才那一大段发言徐徐道来。
男人欣慰点了点头,很满意傅斯朗的用词。
他清朗的日音在房屋内回响。
薛玉晴身为贸易人忍不住说:“都第五轮谈判了,还是和对方僵持不下,学长真是气场全开啊。”
“我身上没这么多大格局,就是纯属不爽对方动不动为难我们国家,看到坚决不让步的一幕,可以说很爽了。”
尹甜森痴痴点头:“傅学长好厉害。”
黎蕊:“是的了,主谈人说话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如沐清风的感觉,话到了学长嘴里却有种不容置疑在里面,我要是坐他们对面,肯定被他们唱的黑白脸吓到。”
三人感叹完才想起季暖还在,尹甜森嗔怪薛玉晴在干嘛,吃饭看什么新闻。
电视很快调到娱乐节目。
季暖没有对刚才的新闻发表任何意见,乖乖地吃着火锅。
咬了一口小丸子,舌根泛苦,胸闷得厉害。
其实,她是想和她们说傅斯朗的事情,现在却开不了口。
许多事压向她,突然感觉很无力。
也许自己压根就没有幸福的资格,更不能给人带去幸福感。
和她在一起,是不是会耽误傅斯朗啊……
-
从薛玉晴家出来,漫步在京都大桥的江边,热风烧灼着她焦虑的心情。
手机响起来,是傅斯朗的来电。
“喂。”季暖放到耳边。
那边声音嘈杂,关注他行程的季暖知道他现在正在给一场会晤做翻译。
应该在会议现场抽空给她打的电话。
“吃了吗?”傅斯朗问。
季暖:“吃了,你呢?”
傅斯朗:“中场休息,等会还要继续。”
想到谈判桌上他锐不可当的模样,心里如要沸腾的热水,不断有小泡泡冒出,一股一股暖流淌过。
她很喜欢那个状态的傅斯朗。
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感凝结在她心头。
爱他意气风发,也爱他内敛稳重。
这个男人的所有她都爱着。
可越是这样,就越觉得对不起他。
怕和她在一起,他只会面临无穷的麻烦。
“是不是还要忙啊?”季暖害怕面对两人目前的状态,似乎没有可聊的话题了。
那头的傅斯朗嗓音喑哑:“暖暖,明晚我和你去看小姑吧。”
季暖承认,她此刻不想面对傅斯朗,甚至选择了逃避。
“你先好好休息吧。”季暖顿了一会,“先去忙,回聊。”
而傅斯朗没有搭话,两人就僵持着。
听到有人在叫傅斯朗,季暖顺势说了再见,然后把电话挂了。
她自己都讨厌自己的态度,傅斯朗估计更加吧。
消极地思考两人的关系。
浑浑噩噩地回到公寓。
隔壁的搬家公司已经回去了,屋子……应该清空了吧。
已经很久没有深夜惊醒和睡不着了,季暖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一想到今晚傅斯朗就会回来,没有整理好思绪的季暖叹了口气。
要怎么面对他啊……
才起了出门躲一躲的心思,茶几上的手机作响,以为是傅斯朗,看了眼是个陌生的电话。
她小心接起,“你好?”
一道靓丽的女声传来,“你好!请问你是季学姐吗?”
季暖:“我是,请问你是?”
女孩开心说:“我是今年新入学的京都大学生,叫赵壹茜。”
怕季暖把她当诈骗电话挂掉,又急忙说:“我现在住的是学姐你们搬出的宿舍,五栋A楼202,我们这几天在清理宿舍相关的东西,发现信箱里有学姐你的信,和舍管阿姨说了情况,是她给了我们你的联系方式,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取,或者我们给你送过去?”
信箱?信?
还有人给她寄信?
第一时间想到是不是傅斯朗寄的。
可是他最新的信已经寄到她现在住的公寓,没必要再寄去学校了。
季暖说:“我今天正好有空,我去拿吧。”
赵壹茜为了个人隐私考虑说:“信还在信箱里,我们没有动过,学姐过来直接去取就可以了。”
季暖:“谢谢你了。”
在去京都大的路上,季暖想或者不是傅斯朗寄的?
出门前她特意发微信和黎蕊说了这件事,猜想会不会是她的信。
黎蕊很肯定的说不是,因为后来她和信友也是现在的男友加上联系方式后就没有再用过信箱,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信。
排除掉黎蕊,那就只有她了,肯定写了她名字,不然学妹不会特地联系她。
季暖把车停在校门口的路边停车场,散步走去宿舍区。
回到熟悉的校园,心底多了些惆怅。
明明才毕业三个月,就已经开始想念大学生活了。
和阿姨打招呼,说明是来取东西的。
走到宿舍负一层,入眼是一排信箱。
今天是宿舍做大卫生,不少新生过来清扫信箱。
走到宿舍信箱前,她手搭上银质的门扣。
心跳如雷。
可能已经猜到结果,所以才更不受控制地紧张。
这一次又是从哪寄来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拉开了信箱。
入眼的不止是一张,整个信箱差不多被塞满。
因为投的时间不一样,里面的明信片交错相叠,显得逼仄。
整个人僵在原地,指尖冰冷,心里泛起一阵心酸,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她才伸手一张一张取出来。
擦掉灰尘,小心翼翼地翻看。
大概有二十多张。
一半的地方是她没见过的,但她能对得上,是过去三年从新闻里得知傅斯朗工作曾去过的出差地。
还有一半。
来自她和泱泱假期旅游的地方。
但他落了她们一个季节。
藏区她们去时是初秋,他寄来的明信片上的风景是深冬。
应该是过年回国特地去的。
所以这三年,他不仅把去过地方的风景寄给她,还去了她曾去过的地方。
指腹摩挲着熟悉的落款,按照时间整理好所有的信件,郑重地把它们收到随身带的包里。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摇摆不定,而傅斯朗从没想过后退。
突然觉得她好过分,甚至这一次还想逃跑。
眼眶不禁热了,热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为什么她总顾忌这么多,傅斯朗都不害怕,她在害怕什么?
她拿出手机拨了傅斯朗的电话。
没有应答。
或许他没下飞机,季暖大步流星地往外赶去。
她想见傅斯朗。
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