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初沅也不敢再迟疑拖沓,指尖沾了清凉药膏,轻之又轻地落在她的肩背,细致温柔地擦过每一处伤痕。
饶是如此,芮珠仍不可避免地抽了口气。
她试图在刺痛中转移注意力,便问道:“你想知道,我这伤是怎么来的吗?”
初沅专注垂眸为她抹药,轻声道:“芮珠姑娘已经很疼了,所以,就不必为了我心中那点儿好奇,再去记起那些痛苦的回忆了。”
芮珠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回答,诧异的一愣之后,低声笑道:“可你总会知道的,说不定,往后你也会经历呢?”
她话音落下,初沅果然惊愕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铜镜。
芮珠笑了笑,继续道:“这些伤啊,都是府上的客人弄的。这刺史府啊,明是为我们赎身,让我们有了全新的生活,可实际上呢,不过就是换个形式的花楼罢了。”
“我们还是得接客,只是接的客人,从烟花之地的嫖客,变成了刺史府的贵客而已。”
眼见得初沅脸上的血色寸寸尽失,芮珠勾起唇角,笑道:“本来嘛,是打算让你自己去发现的,可你既然合了我的眼缘,那我就先告诉你,提前给你警个醒咯!”
要知道当初,她也是被庞大人从花楼里赎身带出来的,刚到刺史府的时候,满揣着重获新生的希望,但哪想,还未待她将这份期望焐热,现实就给她泼了一盆寒冬腊月的冷水,浇得她遍体生凉。
——庞大人后院的这些女人,根本就是用来待客的暗娼,他真正独宠的,只有那位云姨娘。
她们被放置在刺史府的后院,却不是刺史大人的女人,身份尴尬,地位难堪,只能在权贵们的肆意玩弄中求生,没有前途,更没有退路,这日子啊,简直是比在花楼中还要来得绝望。
随着芮珠一字一句地将话砸下,初沅的心中,也随之灌满了名为惊惧的情绪,沉重地拽着她的整颗心,直往冰寒深渊下坠。
她今夜的拜会,本就是想和芮珠拉近关系,来探一探刺史府中的水深。
但现在,这其间的内幕,就这样顺利而又残酷地,被芮珠的一番话揭开在眼前。
初沅浑身发冷,没忍住地,轻轻地颤抖起来。
原来……
原来,离开浮梦苑,并不等于逃离炼狱,有了新的希望。
这里,竟才是噩梦真正的开始。
初沅也不知道,她最后是怎么离开,又怎么回到房间的了。
那一整晚,她几乎都被梦魇压覆,半梦半醒,浑浑噩噩。
一会儿是陈康太逐渐逼近的猥琐笑容,一会儿又是梁威的狠厉折辱与谩骂。
最后,她仿佛看见自己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四面八方都被铁栏围住,让她哪儿也逃不了,谁也逃不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前后逼近,昏沉暗黑的天塌下……
迷迷糊糊之间,是陈嬷嬷的声音将她从绝望中唤醒,拉回了几分稀碎的意识:
“初沅姑娘,初沅姑娘……”
可不论陈嬷嬷怎么喊,初沅都没有什么反应,仍是紧阖双眸虚汗涔涔,一张漂亮的小脸蛋煞白得吓人。
陈嬷嬷试探地伸出手,摸了下她滚烫的额头,不禁低低惊呼了声,无奈叹道:“怎么突然就发起烧来了?哎,真是的,怎么非要挑在这个时候生病?再有两日,就到大人举办的宴会了。到时候,扬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过来……我交不出人,可怎么向上头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