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
倏然响彻静寂夜空的鸣镝,不止惊飞了远处山林间的雀鸟,更是激起了杀手们的屠戮杀意。
一时间,平泉别庄外如遭血洗,府兵的尸体成堆横陈,没剩一个活口。
其中一人在踩过他们的尸身时,不禁愠怒地狠踹了一脚,“真是麻烦。”非要追过来送死不说,还敢鸣镝暴露他们的踪迹。
听到他低声的咕哝,走在最前边的首领侧目而视,冷声道:“别耽搁时间。不要像刚才那个‘影子’一样,坏了我们的事。”
影子,是他们对官员替身的专属称谓。
这次这个庞延洪的影子,行事不慎,败露了他们多年的筹划不说,还敢在府兵都已经从后边追来抓捕的情况下,狡辩着求救,说他没有坏事。
能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就很不错了。
但他们此次前来,可不是专程来解决这个没用的影子。
领头的杀手展开手里信条,冷漠地看了一眼之后,便扬手扔到了风中。
细长的信条慢悠悠地飘落在地,借着凄冷的月光,隐约可见几字——
平泉别庄,关雎苑。
随即,又是一阵夜风凉凉吹来,再次将无根薄纸卷入风中,彻底飘远不见。
而身着夜行衣,提刀深入平泉别庄的数十名杀手,就恍若地狱之门大启,误入人间的夺命鬼魅。
不多时,关雎苑便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凄厉惨叫。
困在角落小屋的来风,终是能趁着暗卫抵御杀手的疏漏,破门而出。
他在关雎苑潜伏数日,早已将此处地形摸了个透彻,逃出困笼之后,便直奔初沅所在的正堂而去。
这一路上,尽是堆叠的尸体。
闯入的黑衣人杀红了眼,逢人便砍。
血流成河的关雎苑就如同炼狱。
触及远处那片刀光血影,来风震骇地睖睁了双眸,在杀手转头向这边看过来之前,连忙后退半步,躲到了树干背后。
他是如何都想不到。
——这些人为了斩草除根,居然会如此凶残。
但事到如今,来风是真的,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可言。
只要他一放消息联系长安,这群杀手就能立时把握到他的行踪,紧随其后地追来。
来风可以很确定地说,是他们的密信被人中途截断,导致行踪暴露、消息走漏,从而招来了杀身之祸。
所以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不敢和长安联系。
既然这些人是追着他们不放,那想必,也是冲着公主而来。
说不定,他们也在找寻着公主的踪迹。
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没有方法和途径,确定公主的真实身份罢了。
倘若他离开扬州,只身回到长安报信。
届时,公主独自在扬州,孤立无援,又该如何是好?
再者,现在的他无法和公主通信,如果他离开以后,公主也去往了别处。
到时候,他的回京报信又有何用呢?
他没有人可以信。
也不可能去信旁人。
根本是不得已,无路可走。
只有用这群杀手,来助他脱困。
来风背靠大树,藏匿于阴影之中,紧蹙着眉头阖眸,无奈而又绝望。
直到身后的打杀逐渐平息,他才立即睁开双眼,纵身投入了旁边的湖水里。
——不止是落水的声音,便是溅射的水花,都几不可见。
还没走远的杀手听到这轻微动静,警觉地回过头来,却只见的冷月下,被风吹皱的粼粼水波。
来风记得从这儿到正堂,有一条水路。
他一刻都不敢停歇地往那边游去。
……
这场屠戮来得太过突然。
守夜的仆从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在刀光剑影中,倒于血泊。
初沅被一左一右地暗卫护送着,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逃到了樊良湖岸边。
十五气喘吁吁地抹去脸上血迹,神情凝重,道:“姑娘,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见人就杀,应该是不想给关雎苑留活口。为了您的安危着想,我们得先护送您离开。”
此行带来的暗卫,就只有二三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