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岐的旧疾,是在当年解蛊之时落下的。
尽管来风的绝情蛊能够和情蛊相克,但这终究也是一种蛊毒。
大毒治病,十去其六。
余下的四分,便是这两种蛊遗留的残毒。
好在这点余毒,并不至于使人痛不欲生。
只是,心里不能有太过牵念、用情至深的人罢了。
毕竟绝情蛊之名,并非平白无故得来。
然而,甘愿忍受锥心刺骨之痛,也要拼命记起的人,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去在意。
奚平曾无数次地见证过,世子因为初沅姑娘的一件旧物、一桩往事……而痛不欲生。
任何有关她的事情,于他而言,都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只要有所提及,便是摧心肝的折磨。
奚平想,或许就是茶舍里的众说纷纭,再次诱使世子的旧疾复发。
——毕竟,又有谁能想到,那些人竟敢从一个鸨母柳三娘,议论到当朝公主的头上。
镇国公府的马车上,奚平看着旁边昏迷不醒的谢言岐,疑惑地拧紧了眉。
不过……让他感觉奇怪的是,以往提及初沅姑娘或是昭阳公主的名讳之时,世子都是简单的心疾发作罢了。
为何这次,居然还会呕血?
奚平并非医者,直觉其间另有端倪、异乎寻常。
但实际原因如何,他还得回去问问来风才行。
尚未至散值时分,奚平便先让随行的官差帮忙给谢言岐告了半天的假,之后,扬鞭驱着马车辘辘驶动,绕过香粉铺前方的拐角,从撷芳阁路过。
……
撷芳阁的二楼,支摘窗半开。
徐徐惠风擦过窗际,丝缕沁凉。
华阳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沿,垂眸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这时,一辆印着镇国公府徽记的马车徐缓闯入了她的眼帘。
——镇国公出行,向来是骑马;而镇国公府其他女眷的马车,也不该是这个样式。
华阳圆眸微瞪,顿时绽开笑颜,应该是表哥,是表哥从扬州回来了!
她撑起支摘窗,几乎是将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了窗外,冲着那辆马车招手呼道:“表哥,三表哥!”
然,底下的街径熙来攘往,她的声音转瞬便淹没在鼎沸人声中,没有引起车夫的任何注意。
——反倒是吓着了旁边的流萤。
流萤连忙扶住她的肩膀,将人往里带,“殿下,快进来些,这样很危险的!”
不远处,初沅正站在架前,漫不经心地挑选着锦缎绢纱,冷不防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手里轻牵着一匹垂落的菱纹罗,蓦然回首望来。
窗前的华阳像风似的小跑至她跟前,拉着她的衣角轻晃祈求:“阿姐阿姐,我可不可以先出去一趟呀?我好像看到我表哥了,就是三年没回长安,在扬州任职那位表哥!”
谢言岐的二哥曾是太子伴读,经常成行出入东宫。彼时年幼,尚且还无男女大防,华阳便像个小跟屁虫似的,整日跟着吊儿郎当的谢言岐斗鸡走马。
是以,华阳便和他格外亲厚。
如今三年未见,她难免就有些喜不自禁。
但她之前和太子哥哥承诺过,要乖乖听阿姐的话,所以纵是迫不及待,她还是率先请示初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