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亦如此。”
也许中间,他因为记忆全无,失去过对她的情意。
也曾因为绝情蛊的余毒,对她无动于衷。
可是,再次相逢,他还是会本能地,为她而心动。
回忆可以荡然无存,可情意,却不能。
他的这番话,也相当于是在坦白,三年前那桩无疾而终的婚约。
这下,不止是谢夫人怔住,便是一旁的镇国公,亦是难得的,神情凝滞。
缄默片刻,谢夫人率先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你是说,三年前你想娶的人,就是昭阳公主?”
谢言岐并无隐瞒之意,坦然颔首应道:“是。”
谢夫人登时了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她终于晓得,为何他会对三年前的事情,三缄其口。
竟是因为他的这段过往,不能同外人说道。
三年前,他们准备筹办婚事的时候,昭阳公主尚未回宫。
如果真像外头所说,她是长于道观,又怎么可能和他们家三郎,有着这样的旧情?
所以,他的绝口不提,并非无情。
也并非始乱终弃。
谢夫人沉吟片刻,也不好多问。
毕竟,此事涉及到昭阳公主的过往,是皇室的秘辛。
知道的越多,越是无益。
她还没来得及表态,旁边的镇国公,就忍无可忍地一拍桌案起身,走向靠墙的博古架,取下上边的鸡毛掸子,迈着气势汹汹的步伐去而复返。
“你废话这么多,有什么用?难道你深更半夜地擅闯人家闺阁,你就有理了?”说着,他就高举起手中的鸡毛掸子,作势要朝谢言岐打去。
谢言岐自知理亏,所以并未躲闪。
久经沙场的武将,自然不同于他那位养尊处优的妹妹谢贵妃。
这一棍子下去,随着“啪”的一声闷响,鸡毛掸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肩背,断裂的同时,上边的轻羽也是漫天飞舞。
谢言岐几不可见地蹙起眉宇,他伸手,拈去镇国公身上沾染的一片羽毛,道:“父亲大人放心,不该做的事情,我也并未过线。”
况且昨晚,他也的确是去为她庆生。
他也克制着,没有由着她的刻意撩拨,到理智溃决的最后一步。
话音甫落,原本就折断两截的鸡毛掸子,也终是彻底断裂:一半啪嗒落地,一半仍旧握在镇国公手里。
镇国公还没解气,可惜这仅剩的半截竹棍,实在难以泄他心头之愤。
他气急地将竹棍扔甩在地,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最好是如此!”
说着,他蹙眉打量跟前,身形挺拔的儿子,没忍住地一阵冷嗤:“你就是仗着昭阳公主脾性好,就肆无忌惮地哄骗、欺负人家小姑娘!”
听见他这话,谢言岐不可避免地一怔,旋即,便是轻扯唇角,无奈地笑了。
他倒是想有那个本事,去诱哄她。
可惜,小姑娘远不及当年好哄。
昨夜他服侍她半宿,结果,他垂眸,对上她潋滟春|光、泛着些微红意的一双眼眸。
却只见她偎在他怀中,樱唇翕动,嗓音软糯含着几分啜泣过后的哑,“确实……是满意的。”
说着,她的小手轻攥住他的指头,有意无意地,在他掌心挠了一下。她轻咬下唇,迟疑着说道:“谢大人倒是挺有、做面首的潜质……”
他向她追问名分,谁曾想,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好在,他的公主殿下还是心软,起码,没有对他置之不顾。
思及此,谢言岐不禁笑得愈发无奈。
他眼帘半垂,伸手拂去方才,落在身上的轻羽,道:“儿子自有分寸。”
……
镇国公府此行进宫赴宴的,除却镇国公夫妇和谢言岐,还有谢言岭的遗孀蔺兰,和他的女儿阿穗。
府中的女眷同乘一车,镇国公和谢言岐则是策马随行。
因着已经得知自家儿子和昭阳公主的事情,所以,在去往大明宫的途中,谢夫人一直拉着蔺兰的手,同她商议待会面见皇后,应当如何帮着谢言岐美言。
虽说她是有些嫌弃谢言岐的桀骜不恭,然而,那也终究是她自己的儿子,她的心里,还是向着他的。
既然他始终对昭阳公主念念不忘,放在心里三年,那她就努力想办法,试着帮他一把。
马车踩着辚辚辘辘的声响,半个时辰以后,终是停在了皇宫西向的银台门。
此次的筵席来客众多,席间繁花似锦、言笑晏晏。
碍于男女之别,麟德殿西侧的结邻楼接待女眷,东侧的郁仪楼则为臣子的待客之所。
东西二楼之间,是回廊相连。
谢言岐送着谢夫人和蔺兰母女走到回廊尽头。距离结邻楼仅剩十步之遥的时候,他止步,和她们先行辞别。
不经意抬首的瞬间,他似是漫不经心地,望向楼阁。
结邻楼外边的芭蕉碧桐葱翠,落下的碧影斑驳,影影绰绰地将楼阁之中的情景掩映。
二楼的隔扇窗大开,应邀赴宴的命妇和贵女凭着栏杆而坐,众星捧月地簇拥着,坐在中间的初沅。
她的旁边,是谢贵妃和长公主陪同。
其时,也不知她们提到何事,忽然就传来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