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也不曾想,值此恍惚之际,朝堂的局势便是陡然一变,扯到了当年的旧案。
他不由神情微怔,凝眉看着底下接连上奏的朝臣。
对于此事,有人赞同,自然就有人站出来批驳。
一时间,整个宣政殿吵嚷不休:一方指责对面的不切实际,竟敢妄想重查十八年前的旧案;另一方则义正词严地正言直谏,道是这般方可安定民心,彰显陛下明德。
双方各执一词,谁都不肯退让。
圣人在旁边听着他们的争执,脸色是愈发难看。
终于,他猛然一拍扶手,怒道:“宋颐的案子,是由朕亲自决断!当年,他私自调兵、擅离镇地,危及朕的皇权,是事实!铁证如山,还要朕如何重审?”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说罢,他不由得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见到这样的一个情景,原先聚讼纷纭的诸多朝臣,也因此归于肃静。
侍奉在旁的内侍连忙上前,适时地给圣人递上一方绸帕。
圣人顺手接过,用以捂唇,再拿开的时候,素色的绸帕俨然是殷红的血色一片。
这就是报应。
宋家对他的报应。
圣人眼神微黯,默不作声地收好那方绸帕。
良久,他抬首看向底下这众噤若寒蝉的朝臣,道:“此事,容后再议。”
说完,他也不欲多留。
正当朝会将散之际,这时,冷不防地自外头传来一阵击鼓之声。
按理说,此鼓是为朝会秩序而设:在百官进殿之前桴鼓相应,命令禁军列仗殿前殿内,以护佑朝会的平安。
可如今,这面鼓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众人俱是为此一怔,不由自主地回首,看向宫殿外头。
奈何相隔甚远,他们在殿内,只能望见一道素白的纤薄身影,弱不禁风地立于那面夔皮大鼓前。
她手里握着鼓杵,广袖滑落臂弯,露出细白的手臂,极尽所有微不足道的力量,努力地击着鼓。
她的四周,是手持陌刀,意欲将她抓捕的金吾卫。
可她的身边有一个暗卫相护,这些金吾卫始终都近身不得。
锋锐的刀剑相接,发出尖锐的铿锵之音。
她的嗓音柔细轻软,却足以穿透刀光剑影,越过遥远的距离,传至殿内——
“罪臣之女宋初瓷,求见陛下!”
“请陛下,容我回禀要事!”
尽管距离削弱了她的音量,但在殿内的人,却还是若有似无地听见些许。
官阶稍低的,立于靠门较近的地方,听得最为真切。
他们一个传一个地,转述着宋初瓷的话。
很快,圣人也知晓了此事,“什么,竟然会是宋初瓷?她是怎么进到宫里来的?”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又是窃窃私语。
“这个宋初瓷,不是在七夕那晚葬身火海了么?”
“这青天白日的,总归不是鬼魂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