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并不长。
夏油小红失望地站在女仆咖啡店的后门旁,略带懊恼地抚上自己的额头,抵住手掌根部,微微垂下眼眸。
她有些分不清,此刻渐渐低落的情绪是因为那位性格恶劣的白发前辈,还是因为怯懦喜欢逃避的自己。
比起更加外露的总是红眼哭泣、涕泗交下的情绪,这样渐渐沉入谷底的情绪更加让她感到沮丧,一切都变得仿佛没有意义地索然了起来,偶然的安静让她陷入这种沉默的感觉中去。
就像是疲倦了很久很久,一觉睡到傍晚日落的时刻,从懒散沉重的被窝中坐起,掀开窗帘看着外面渐沉的夜色,忽然就什么事情也不想做了。
如果是哥哥那样性格的人,遇到这种糟糕的事情一定不会想我这样挫败地选择逃避,也不会对救下性命的前辈说出这样拒绝靠近的话来吧。
小的时候,少女并不能理解哥哥到底是为什么盯着远处空无一物的角落露出冷漠的神情,她只是选择尊重他偶尔露出的落寞和孤寂,哪怕只是抱着小熊,蹲在旁边看着他的侧脸也会感到安宁。
人总是会长大的。
就像我现在不需要小熊了一样,或许哥哥也不再需要以前蒙尘的时光了。
那段对他来说意味着不解、困惑、痛苦的蒙昧时光,比起现下将力量把握在自己手中、遇到同样能够理解他的人来说,简直如同莲花池中囤积的泥沼一般沉重,让人难以喘息。
这样想着,夏油小红轻轻地呼出一口几近叹息的气,那样地轻盈,却仿佛粘连着消沉的惆怅,缓慢地搭上后门的金属门把手。
温暖的室内灯光从渐渐打开的门缝里洒在少女的脸上,与她身后渐渐落下的夕阳交相辉映,被暖光吞没的少女只是安静地垂着眼,缓缓推开门的动作像八音盒里上了发条的人偶。
算了。
她眨眨眼,把胸前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围裙解下,放在旁边的衣架上,摘下额角的蝴蝶发卡,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颜色单一的红色卡子戴在鬓角。
“小小红?”听到动静的店长推开透明的玻璃门,看到站在员工休息区换下衣服的夏油小红。
她此刻只剩一件有些淡薄的长袖英式长裙黑色制服,头发上的喀秋莎发圈也被卸下搁置在一旁,肉眼看得出的情绪低落。光滑有质感的包裹面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倾泻出几分清冷忧郁的气质。
女仆店的制服在设计之初也考虑到了舒适性和日常性,除去了比较具有女仆特色的长围裙和白色蕾丝褶皱边,黑色丝袜和黑色长裙仍然算得上是可以单独穿着、且不显得突兀夸长的衣物。
夏油小红一边解身上的蝴蝶结,一边浅浅地看向拉开玻璃门的店长,已经习惯了情绪变化的她难得哭得甚至有些疲倦,或者说疲倦也不是完全来自于哭泣,本来想说的很多话滚过喉间,也沮丧地消逝了,最后的她也只低低地说了句“店长好”。
店长不自觉地放轻声音:“没事吧……小小红?那位客人把你拉出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美咲出去找你但没有找到,就像失踪了一样……你的手机也没有带,我们……都很担心你。”
“嗯。”少女很轻地答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把鬓角的碎发撩在耳后,“我想下班了,店长。”
这声“嗯”让店长不太能够分辨出她到底是什么样性质的回话,她脸上带着担忧,怕惊扰了眼前这位仿佛幽灵一般随时都能够破碎的少女。
这位工作没很多久的见习女仆是个很有礼貌也不太想给别人带去麻烦的孩子,只要问话她都会好好地回答,就算是偶尔触及到她情绪的敏感问题她也会用迂回又惹人怜爱的方式带过。
这样冷淡的情况,从认识她开始就没有见过。
往常的话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和保密的要素,少女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把着装更换完整,换上日常的学生制服或者是衬衫回到住所去。
但这次她好像情绪低落到不是很想再怎么折腾移动,只是穿着那身剥离后的简单黑色长裙,外头罩上一件校服外套,或者说其实现在的她也并不在乎这些日常中她遮掩的成分应该如何作用了。
是因为……那位客人吗?
店长欲言又止的看着把包裹里的东西装好,包包盖子也遮好明显准备下班的见习女仆,踌躇良久,还是道:
“小小红,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店长说,不要勉强自己,好吗?”
“嗯。”回应她的依旧是少女带着疲倦的答话。
店长上前两步,想找点什么其他的话题安慰她,但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好像多余一样,于是她轻轻拿起放在一旁的女仆长款围裙,道:
“小红你的住所离这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吧,衣服弄脏了我来送去干洗店清理吧,仙人掌奶昔的染色性如果叫你来洗的话太过麻烦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小红这才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关键词一样淡淡地掀开双眼,往常的话她估计还会惊慌失措地说出百般解释的借口,好让店长不发现衣服上的血迹,现在,她只是把领口上蜷曲的部分随意理了理,自然地走到店长的身边,把那条被血迹与红色果汁交织的白色围裙拿起搭在手腕上。
她的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仅仅是轻轻地眨了眨眼,或许不到一秒钟,围裙就被已经她纤细的手指提起,店长只闻得到淡淡的铁锈味和她身上一股淡漠清凉的暗香,轻盈得像一只敏捷又沉默的蝴蝶。
好快……什么时候她已经退回了原来的地方,把围裙装入袋子里了呢?
店长疑惑又茫然地曲了曲手指,感受残留在指尖已经消失的布料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