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青桐又吸了一口烟,亮着点点火光的烟卷在她指间,她两指随意往上一弹,烟卷飞了起来。
再屈指一弹,那点点星火直接分成了四份,飞溅着没入了棺材中,各自点燃了她之前就捆好的四大捆烟花。
烟花是真的正经烟花,一点都不掺水的,那悠长的“yio~yio~”的尾声之后,是接连不断地巨大的轰鸣——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就算是被怼进了棺材里,烟花依然坚强如初,绽放出了美丽的光芒。
阚青桐欣赏地看着这一切,感动地叹道:“这就是化学的魅力啊。”
2022:“???”您真的没事吗?
这个利用烟花的突发奇想,来自于裴秋芸曾经无意之间看过的一些所谓的鬼畜沙雕视频,有些人将这种可以直接用手拿着放的D级烟花捆成一大捆,全部点燃了之后,玩起来就像是抗起了加|特|林似的,杀伤力巨大,表演效果绝佳,色彩缤纷,玩起来特别狂放。
阚青桐看着心痒,现在看来原来那视频都是真的。
她愉悦地听着那在棺材里炸亮的火光四溅的声响,心道里面的状况应该十分美妙才对。
*
夜已深了,向老三还在打游戏,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二十岁的年纪,八十岁的身体,熬夜不叫熬夜,叫享受青春,月亮不睡他不睡,月亮睡了他也不睡。就算是因为清明要祭祖回到了老家,网络差的一批,也无法阻拦他大半夜地和兄弟们开黑。
可是开着开着,他忽然听到了奇怪的响声——烟花。
他心道哪来的神经病,这都凌晨三四点了玩烟花!?
本来向老三是不打算理会的,但是他忽然想到了去年隔壁村因为烧纸钱搞得大火烧山的事情,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放下了手机去窗户看看怎么回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
“我草!这烟花在地上炸!?”
是的,向老三没有看错,那烟花确实是在地面上炸开,而不是在半空中绽放美丽的光芒。
向老三起先还以为是谁踏马连个手持烟花都拿不稳,结果他戴上眼镜一看,那炸开烟花的地方,是他们老向家祖宗们的坟头聚居地之一啊!!!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向老三那半夜打游戏打得浑浑噩噩的大脑瞬间清醒了,狂奔下楼:“爸!!!妈!!!快起床!!!有人把我们向家的坟头给炸了!”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向老三的尖叫像是一个信号,像是一点星火,,向家村如同被烧开的滚水一样沸腾了起来,不过顷刻之间,几乎所有人都醒了,灯火通明,有年轻人奔走相告,祖坟那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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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二叔公是向家村的孤寡老人,但是他是向家的嫡系,而且历来德高望重,他无儿无女,就直接住在了向家祠堂的侧房,一生都在守着这个祠堂。
如果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没有人会大半夜地把这位德高望重的向二叔公叫起来,但今夜注定是一个向家人的不眠夜。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老人本来就睡得浅,向二叔公一下子就被这敲门声惊醒了,他马上坐了起来,披上了外套:“来了,大半夜的怎么回事?”
还没有开门,外面焦急的声音已经穿过门板透了进来:“二叔公,不好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崽子,大半夜的在我们祖宗的坟头玩烟花,炸了好大一堆,向老三亲眼看到了!”
向二叔公一听,这还得了,整个人都气得发抖了,他抖着手打开了门,又抖着手快速地穿上了外套,睡裤都没有换,急着要和大家去祖坟那看看。
“这是哪家的孩子,真是没没家教!在别人家坟头玩烟花!?”
来者扶着向二叔公一路往外走,跟上去坟头检查情况的大部队,边走边说:“我们被吵醒的时候远远看过了,似乎是二房的那几个新坟头。”
提到“二房”,向二叔公脸上的神色就淡了一点,但是他也没有往回走,那一堆的坟头里,可不只有二房的,不论如何他都得去看看。
那人又说:“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是哪家孩子玩烟花怕了没拿稳在地上炸了,但是二叔公,我觉得不是,据向老三说的,那烟花炸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向二叔公的脸皮都疯狂抽动了起来,眼睛阴沉沉的:“现在的娃儿,当真是有爹妈生,没爹妈管吗!?”
“唉,就怕是孩子的恶作剧,二叔公你又不看新闻,你都不知道现在的小孩,真的是百出其途,只有你想不到的糟心事儿,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不过还好我们早就把祖坟那边的草全给除干净了,不管怎么样至少应该不会发生火灾。”
向二叔公的脸皮又抽了抽,那老脸上,全是忧愁:“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不管究竟如何,向家村的人是几乎倾巢而动,去检查祖坟的情况了,而且为了速度快,他们没有选择走大路,而是走翻山的小道,只有人能走的全靠着走的人多了才变成了陆的草木小道。
*
那边的阚青桐眯着眼,看着黑暗中拥簇着的人群和手电筒的灯光,微微扯了扯嘴角:“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似乎不太满意,但还是一脚踢开了拦路的墓碑碎块,往外走去。
“他们反应已经挺快的了,这前锋部队都快走到村口了……”2022忍不住出来替向家村的人狡辩一下。
阚青桐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这也能叫反应快?若是他们那儿的村子反应如此迟钝,那一旦敌袭,全村绝对无一生还。
2022那么笨,当然察觉不了阚青桐的不以为然,它还有心情和阚青桐扯犊子呢:“老实说,明明还是这座山头的灵气更充沛吧?”
闻言,阚青桐的脚步顿住,她面无表情地回头观察了一下这座山,这确实是一座十分不错的山,风水绝佳,怨不得向家人年年要回来祭祖,祖宗的坟地全部选在这里。
“而且现在的高速发展,地皮完全不够用的社会,哪个山头没有被开发呀~”言下之意就是阚青桐骗走那个少年的话基本等于鬼扯。
阚青桐一开始没理会2022,径直去了自己那破烂的跑车所在的角落,上了车,打着火了之后,她才淡淡地反问它:“不把他哄走,叫他过来帮我一起半夜挖坟?”
2022想了想那个画面,只觉得自己浑身一个激灵:“别了,那位真的好绝一男生,我怕到时候你挥个铲子,他给你哭唧唧地说碎飞石砸到手疼。”
阚青桐意味不明地动了动嘴角,没再说什么了,避开了向家村出动的人群,径直把车开到了向家西北角的——向家祠堂。
向家的祠堂可不是一般的祠堂,说上一句金碧辉煌也不为过,红墙青瓦,双龙戏珠,整一个烨烨生辉,盖得跟龙宫似的。
只是为了风水宝地,祠堂盖在了村子西北角的边缘,平常时候人迹罕至,又为了不扰祖宗的清净,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来祠堂,除了逢年过节和清明节等需要祭祖的时候。
祠堂没有人,只有一个住在祠堂里面的老头儿,大家都管他叫向二叔公。
阚青桐是真的很粗暴,看着这富丽堂皇,奢华至极的祠堂,她甚至连一分一毫的欣赏的心都没有,提着两桶汽油,一脚就踹开了祠堂虚掩着的大门,然后姿态闲适,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她的眼神落在旁边被匆忙打开,却没有关上的侧门上,向二叔公果然被叫走了,呵,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也过于无趣了一些。
眼看着她满脸平静地打开了汽油桶的盖子,开始四周地泼洒汽油,连那一排排的祖宗牌位都没放过,2022整个系统都傻掉了。
如果它现在还不知道阚青桐打算做什么的话,那它不是单纯,它是单蠢:“不会吧?你……你要火烧向家祠堂。”
“嗯,怎么了?”
2022犹犹豫豫:“这是不是不太好?”
阚青桐已经泼完了一桶汽油,又去开另一桶汽油,抽空敷衍这个本来就不是很聪明的系统:“不好?怎会不好?”
2022:“……”它,它也说不上来。
沉默中,阚青桐已经泼洒完了两桶汽油,又不紧不慢地出去把另外两桶汽油也提了起来,她似乎是注意到了2022的纠结,虽然无意去开解这样一个蠢笨的系统,但是阚青桐着实对裴秋芸的悲惨人生十分同情,且不太愿意这样简单的报复就被苛责。
“系统,原身的下场是什么?”
“难产死了呀。”2022理所当然地回复。
对,难产死了。
难产死了?呵呵,那是人为的难产!
约莫就是你好端端的光辉灿烂一片坦途的人生,有人徒手生生打乱了一切,哄骗着你嫁进家门,再把你当牲口一样驯化,精神控制你,搞了男人之后再搞你的身子,觊觎着你的子宫,让你生孩子,一个又一个,后面你没用了,就把你“难产”死掉。
贫苦的人家,养条狗,养只猫,养头牛,养久了点,都会舍不得它们死,纵使迫于无奈不得不把这些动物卖掉,也会难过至极,多年后依然耿耿于怀那时候的艰难困苦让他们无能为力守护他们想要守护的小动物。
可是向家人呢?在他们眼里,裴秋芸恐怕连最低贱的畜生都不是。
阚青桐漫不经心地在每个角落都泼洒了汽油,确保无一遗漏,再去拿烟花,问系统:“假如她没有难产而死呢?”
“嗯……”2022陷入了思考,“我不知道诶,反正应该会很惨?”
惨?何止一个惨字?
她要离婚都离不了,以丈夫是个同性恋,骗婚为理由离婚?别搞笑了,怎么证明向宏光是个同性恋,因为他和男人搞上了?那指不定是他好奇呢,他就算和十个、一百个男人瞎几把乱搞,那也不能说明他就是个同性恋。
法律根本就没有把同性恋骗婚当做是可以离婚的理由,更何况,还有冷静期呢。
按照这对狗男男的,连裴秋芸生二胎惨死后,都要给她泼脏水让她不得安宁的卑劣,别说抢夺孩子的抚养权了,裴秋芸恐怕都没办法全头全尾地从向家大门走出来,不是难产,也会是别的,总之,裴秋芸没用了,必须得死!
退一万步讲,就算向家人同意离婚了,放走了裴秋芸,那又怎样?裴秋芸的人生已经彻底毁灭了呀!她原本好好的身体,换上了艾滋病,从此终生服药,从此要一个人战战兢兢地面对全世界的恶意,脆弱一点的人,指不定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才会遭受这样的惩罚?
“可是……不管是挖坟炸尸,还是火烧祠堂,都没什么意义吧?”2022还是比较唯物主义的,“尸体早就死了,祠堂重新盖就行了。”
阚青桐正捆着烟花,打算把它弄成两人合抱那么大捆,放在祠堂放置排位的桌子下面,送向家老祖宗们上天遨游,她一边给烟花打结,一边问2022:“意义是什么?你怎么定义意义?”
“有人觉得就算是得了艾滋病,也能靠药物控制,人生还长,坚强至上。有人却受不了这一切,觉得自己的人生早已毫无意义了……”阚青桐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一下,其实,裴秋芸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