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此时身陷囹圄,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垂下了头不再看他,抱着桓哥儿上了马车。
高彦昌亦是没再开口,抬手替她放下了帘子,翻身上了马在前面开路。
风声呼啸,雪满山林,一路默默无言,走走停停,直到夜幕下沉的时候,他们才赶到山脚下的大营。
夜幕已经沉沉地坠了下来,西山的夜比之皇城更加深沉,远处燃着几堆熊熊的篝火,大营上插着一面黑金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一掀开车帘,北风直直吹过来,吹的柔嘉抱着肩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形有些摇晃。
高彦昌见状连忙伸出了手搀扶了她一把,柔嘉才稳稳当当地下了马车。
一落地,她有些不习惯和男子离得这么近,稍稍偏身一避,客气地说了一声:“劳累校尉了。”
她真的是长大了,再不像从前那般跟在他后面软糯糯地叫着彦昌哥哥,高彦昌几不可察地苦笑了一声,默默收回了手。
两个人默默无言,走到了搭到一半的帐篷前,迎风并肩站着,衣袂随风扬起,一时间沉默的有些尴尬。
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还是柔嘉先开了口:“多谢高校尉今日之帮助,待柔嘉回宫后定当备下厚礼加以赏赐。”
高彦昌看着那灯火掩映下那张极为美貌的脸,心底砰砰直跳,不知怎的忽然脱口而出:“彦昌不要什么赏赐,彦昌只想……”
他还想接着说,柔嘉却是背过了身,轻声制止了他:“高校尉。”
高彦昌看到她鬓间簪着的那朵白花,自觉失言,默默退后了一步告罪:“是臣唐突了。”
太皇太后刚下葬,高彦昌知晓她是个重礼之人,大抵没什么心思谈论男女私情。
但前些日子西戎在万国来朝的大典上求亲的消息闹得那么大,他便是没亲眼所见,但听着旁人绘声绘色地说着当时的情形也不由得为她捏了把汗。
眼下眼见着国丧便要满了,西戎人势必又会再次提起来,这一次她还能侥幸逃过去吗?
高彦昌看着她清瘦的侧脸,动了动唇,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潜藏已久的话:“公主,眼下西戎的人虎视眈眈,微臣不能眼睁睁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您若是愿意,微臣便以咱们进宫前已经指腹为婚为理由向陛下陈情,求陛下把您许给微臣,您……您是否愿意?”
他说到最后一句,一个五尺男儿也有些脸红,有些无措地瞄着她的反应。
一连两次当面被人求娶,柔嘉脑子里乱哄哄的,面颊亦是涨的微红。
但她从未生出过异样的心思,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温和地摇摇了头:“彦昌哥哥,柔嘉在心里一直把你当哥哥。何况我先前在大殿上已然自毁名声,如今这大缙的王公贵族皆知我命属荧惑,天煞孤星,恨不得避的远远的,更不要说求娶了。高家也是勋贵之家,只怕老夫人容不得我进门。”
“再说,因着我母亲之事……”她顿了顿,对着故人提起仍是有些难堪,微微垂下了睫,“我和桓哥儿如今的境遇你也知道,并不得皇兄欢喜,我并不想拖累你……”
“这怎么能叫拖累,彦昌求之不得。”高彦昌一心急,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想要握住她那冻得微微泛了红的手。
柔嘉连忙后退,退的有些着急,脚底一个趔趄踩到了结了冰的雪面上,搭了一半的帐篷被她不小心一扯,一大块布徐徐落了下来。
高彦昌眼疾手快,一把先扶住了她的肩,才免得她仰跌下去。
“没事吧?”高彦昌关切地问道。
柔嘉看了眼那地面上锐利的冰凌子,有些后怕地摇摇头:“没事。”
然而人虽是没摔下去,她却觉得全身有些发冷。
她目光从那冰凌子往后看去,忽地看出了一双玄色龙纹皂靴。
目光缓缓上移,正对上一道比那冰凌子还要锐利的视线,冷冰冰地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钉穿在这雪地里。
作者有话要说:狗皇帝(冷眼):下雪了,想shā • ré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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