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闹的太厉害,柔嘉软成了一摊泥,完全不想起来。
然而按惯例,大婚之后,新人要去拜舅姑。
万寿宫那位原本就看她不顺眼,若是再迟起,叫她抓住了把柄还不知要说出怎样难听的话来,是以柔嘉尽管浑身疲累,仍是绷着一根弦,时时提醒着自己要早点醒来。
将近天明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帐子外有侍女叫起的声音,撑着腰便要坐起。
可她弓着的腰还没直起,便被身边一只大手搭了过来,又压了下去。
“还早,再睡会。”萧凛从抱着她的腰,闷闷地开口。
还早吗?
帐子被拉的严严实实的,看不清外面的光亮,柔嘉正困的厉害,点了点头,放心地合上了眼,靠在他的怀里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一个时辰,柔嘉再度醒来的时候,是被从窗外透进帐子里的亮光刺醒的。
帐子微微拉开了一条缝,那道光线便随着风拂动帘幔一下一下婆娑的晃着,柔嘉抬手挡着眼,半晌,那被刺的发疼的眼才慢慢清明过来。
双眼一睁开,柔嘉再看到这亮光顿时便慌了神,连忙坐了起来,急急地朝外面问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
“回娘娘的话,已经辰时了。”那司寝的婢女答道,“奴婢卯时的时候叫过您一次,不过您没起来,所以奴婢才……”
那婢女低下了头,将原委一一道来。
卯时?
柔嘉想起来了,她的确是听见了,只不过后来又被身边的人给摁了下去。
他又骗她!
“陛下呢?”柔嘉有些着急,一边穿衣服,一边四下寻人。
“急什么?”萧凛已经洗漱完了,一身清爽地朝她走过来,“朕只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这种日子怎么能多睡。”
柔嘉手忙脚乱的让侍女换着衣服,扶着脑袋心里满是懊悔,还是她意志不坚,若是她执意要起来,也不会迟这么久了。
可昨晚一直不放过她的就是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柔嘉拖着满是饱胀感的双腿,气急之下将他搭上来帮忙系带子的手扯了开,“你别添乱了。”
萧凛收了手,看着她鞋子都差点穿反了的样子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放心,朕已经让张德胜去万寿宫说过了。”
“怎么不早说?”柔嘉轻轻舒了口气,系着带子的手慢了下来,又担心地看着他“可这样,我会不会被说不持重?”
毕竟大婚前,那些教导嬷嬷们一遍遍地教着她礼仪和为后之道,她现在不是公主,而是皇后了,应该时刻保持体面才是。
“胡思乱想什么。”萧凛揉了揉她整日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脑袋,“这些事慢慢来,不必太有压力。
柔嘉自重新进宫后便有些紧张地过分了,生怕身份被人说三道四,更怕做不好这个皇后,因而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不想叫人有半句指摘。
眼下被他一安抚,那股不安才消退了一些。
等她再收拾了一番,前往万寿宫的时候,日头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另一边,万寿宫里,太后得张德胜递来的话后微微有些不悦。
但今时不同往日,太后没有了庞大的家族靠山,一贯疼爱的小儿子竟然是个假的,连最信任的身边人也心怀不轨,经过了这么多事,她眼下唯一能倚仗的便是这个不甚亲近的大儿子了,因此尽管心里不高兴,脸上仍是没什么表现。
“儿子给母后请安。”
进了门后,萧凛端着茶杯递了过去,太后笑着接了,抿了一口“好。”
轮到柔嘉的时候,她也捧着一杯茶递了过去“媳妇给母后请安。”
太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停顿了片刻,才将杯子接了过去,不过这次连抿也没抿,只沾了沾唇便放下了。
柔嘉离得近,将一切都看到了,但她原本也不指望这位太后能对她改观,眼下行完了礼舒了口气,便垂了眼并不在意。
倒是萧凛站在一旁微微皱了眉,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儿子近日忙碌,未曾前来请安,不知母亲的身体如何了?”
太后的中风已好了大半,但被问起的时候,还是叹了口气“哀家这胳膊还是有些抬不起来,大抵是落了病根了。”
“那儿子待会儿便让太医来给您看看。”萧凛淡淡地开口,片刻,又话锋忽转,“既然母后身体不适,朕又立了后,这后宫之事便交予皇后吧,正好也让母后好好养养身体。”
太后不过随口一说,哪料想他顺势便要把她的后宫之权给夺了,立马便改口“哀家这身体虽偶有不适,但精神头还好,这后宫之事不多,永嘉的大婚又在即,皇后刚大婚,哀家怕她处理不好。”
“不妨事,她对这宫中事务很是熟悉。”萧凛面不改色,就差没直接抖出柔嘉从前的身份了。
柔嘉站在一旁,微微有些不自在,没料到他会主动帮她争治理中馈之权。
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自从上次圣旨之事后,她与这个儿子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丝感情也被磨没了,眼下心思转了转,落到那后头嬷嬷抱着的孩子身上,暗叹了一声,还是放了手“哀家也是心疼皇后,毕竟先帝留下的这些个妃嫔都不是好相与的,年年为了炭例都能吵闹个不停,若是皇后能处理好,哀家自然是乐意的。”
她一松口,身边的嬷嬷便将暂且代管的“皇后之宝”呈了过来。
那金印分量沉甸甸的,柔嘉在萧凛的注视下,平了平气,才伸手接过“母后放心,媳妇一定会好好管理后宫。”
“好,哀家信你。”太后皮笑肉不笑,当看到那挥舞着胳膊要从嬷嬷身上下来的小满时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小满都长这么大了,哀家这把年纪,也不想管这些琐事,只想含饴弄孙了,快把他抱来给哀家看看。”
听到这里柔嘉才听明白,原来太后是想趁着她忙于后宫之事时和小满亲近。
她是太后,又是小满的祖母,柔嘉一时不好拒绝,只能点了头,让嬷嬷抱了过去。
“小满真乖,又白又胖,长得可真像皇帝小时候。”太后一脸慈和,伸到了小满的胳膊下。
小满已经八个月了,稍稍能认一些人了,当被眼前这个婆婆抱住的时候,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怎么都不肯下去,一个劲儿地回头找柔嘉,张着手要她抱。
“小满乖,皇祖母这里有好多好玩的。”太后几乎快抱不住他,额上微微出了汗。
可小满压根听不懂她的话,格外不给面子,反倒哭的更加厉害了,一抽一噎地朝着柔嘉扑着。
显然,小满不喜欢这里。
这下倒是用不着柔嘉多费口舌了,微露歉意,便抱着哭闹不止的小满顺理成章地要走“母后,小满一直在哭,我先带他回去了。”
小孩子格外不给面子,太后一时语塞,只能眼睁睁看着柔嘉把册宝拿走,把孩子也抱走了,竹篮打水,落得个一场空。
直到回到太极殿后,小满才终于停下了哭声,睫毛湿湿的靠在她怀里。
柔嘉拿着帕子擦着他的微湿的睫毛和哭的发红的脸蛋满是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