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只以为他就是想和她出来走走,回忆一下小时候的事情,但现在却觉得不止是这样了。
他好像是想通过这些,来表达什么。
她继续跟着他走,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又和她说,“之前你被人推的事情,是我和级长说的。”
闻千喃几乎都把这事儿忘干净了,“沈昭茜?”
他淡颔首,“级长是我小姨。”
“……”闻千喃震惊了,“……怪不得当时班主任还在问这件事。”
经过小礼堂,青年脚步微停顿,看向她。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给过你一杯奶茶。”他垂眼,“其实不是我买的,是林湛买的,我抢过来了。”
“……”
他的描述太过于有画面感,但闻千喃怎么也想不出他能干出这种事来。
“还有你演出时,脚崴了。”他淡声说,“我其实很心疼,也不想让别人背你。”
闻千喃轻轻舔唇,扯了扯他的衣袖,“毛毛。”
她心里没底,因为他这些话一下深一下浅的,有些晕头转向,心跳却渐渐如鼓点。
他低头,牵着她的手,带她出了校园。
阳光依旧很好,她跟在他的身后,像是瞬间回到了小时候,但不同的是,他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一直都没有放开。
他们往回家的路上走。
两侧的店铺不同昔日,有很多已经换了招牌。来往行人的面庞也变得陌生,只有眼前笔直如松的背脊,从少年时期,到现在,仿佛未曾改变过。
他一路都在和她缓慢地说,以前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是以他的视角来叙述。
他毫无保留,几乎把自己所有最不堪的想法和行为,都告诉了她。
只希望她能知道。
在很多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也在意着她。
走到家门前的时候,他却没有带她回家,而是走向了对面那栋古色的旧房。
他站在少年时的住处前,牵着她的手,向对面温暖而生机的,她的家看。
闻千喃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跟着他,从他站着的这个地方,看向自己家院子的花。
关北泽微微垂眼,嗓音艰涩起来。
“我其实,”他顿了顿,“不是在学校,第一次见到你的。”
“在刚搬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
“那天天气也很好,”他轻轻扯了下唇,“你在院子里玩,还戴了顶王冠。”
“外婆跟我说,你很怪,让我不要跟你玩。”他握着她的手,收紧,“可是我觉得你很好。”
“你自己一个人玩,也很开心,笑起来也特别好看。”
“你在那的时候,”他声音放轻,也柔缓下来,“就像太阳一样。”
闻千喃眼眶一热,瞬间哽咽了起来,她说不出话,喉头涌起酸涩而刺痛的哭腔。
“所以在学校,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他轻声说,“我特别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那么讨厌你,才替你说话。”
“我是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喜欢你的。”他淡哂,“又同时在想,如果他们都不喜欢你,那只有我陪着你,也挺好。”
闻千喃眼泪打转,咬着唇,憋红了耳尖,用力地回握着他。
“……高中的时候。”
他嗓音微微发哑,艰涩而温缓。
“我出国的那段时间,其实过得不太好。”
闻千喃哭了出来,上前抱住了他的腰,埋在他胸膛里。
“…我过去之后,很想你,特别想。”他轻轻搂着她,低头,“我想每天都听你说话。但是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
“所以我不太敢睡觉,我怕你找我的时候,我不在。”他缓声说,“但我也不敢主动找你。”
“……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做,也认识了新的朋友。”他笑了笑,表情微嘲,“我不在你身边,又一直说你,我怕你会讨厌我。”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咽着说不出话,拼命地摇头。
“我答应你的事情,也没有做到。”
“阿喃,我想回来。”他轻轻阖眼,“但是他们不让我回来。”
“我答应你暑假回来的那次,他们明明同意了。”他眼底微暗,“但我去到机场,才知道我被纳入征信黑名单,签证也失效了。”
那是他最为无助的一次。
一个人在国外,被莫名地指控透支了一张从未使用过的信用卡。他当时还未满十八岁,沈钰表面帮他处理这件事,最后却是变成了变换他的国籍。
他第一次和那个家发生争执,却又显得弱小而无力。异国他乡,他甚至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
成年以后,他申请将国籍改回去。但手续繁杂,沈钰和唐晟也完全不配合,他像是被□□在了那个地方,一直到沈钰怀孕以后,他成了可有可无的人,才在那年办好一切手续,得以回国。
“……我没跟你说。”
“我以为不跟你说,就可以让你不担心我。”他额头轻轻贴着她的发,搂紧,“但不是的。”
“我其实,是把你推远了。”他垂眼,嗓音苦涩,“阿喃,我没有给你半点安全感。”
“……你明明给我做了那么久的示范,怎样才算是好的亲密关系。”他轻声说,“我却一直没有做到。”
“你一直在告诉我,我对你很重要,说我很好,一直在给我安全感。”他闭眼,“我几乎没有担心过,你会离开。”
“……除了那次,你喝酒的时候。”
“你没告诉我,最后是林湛接了电话。”他声音干涩,“阿喃,你可能不相信。”
“那真的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喉结轻滚,“原来你也可能会离开我的。”
“我以前,一直恃宠而骄了。”关北泽扯了下唇,“我被你保护得太好了,忽然间感觉你会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千喃拼命掉眼泪,揪着他的衣袖,将他面前的衣襟都哭湿了大半,肩膀轻颤,紧紧抱着他。
“…阿喃。”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颊,抚过眼尾,将她的眼泪拭掉,“笨蛋。”
“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他声音艰涩,“你对我不重要啊。”
“明明,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他轻声说,“离不开你的人,就一直是我啊。”
“我这么笨,连喜欢人都不知道。”他轻轻碰着她的额头,眼尾发红,“你也不要我了的话,我该怎么过。”
闻千喃抽噎地搂着他脖子,踮起脚,笨拙地亲吻他的唇,似乎不想让他再说了。
唇齿间一片咸涩的湿润,他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尖似的扎在她的心上,却又同时灌了蜜,两种极端的情绪将她彻底地淹没。
他微俯身,动作轻柔地回应她的吻,以唇瓣缓冲了她的力气,吻掉她脸上的眼泪。
“我不是因为你恰好住在我家对面,又和我一起长大,才喜欢你的。”他轻碰她的唇角,“也不是回国之后,才喜欢你的。”
“我没想过别人,也没有别的选择。”他轻声说,“我只有你一个,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他吻她温热的脸颊,忽然想到,自己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聊过,平行时空的事情。”
闻千喃心尖微颤,抬起头。
“我那时候跟你说,遇见你,和你一起长大,是所有平行的选择里,一次最好的决定。”
关北泽微垂眼,轻缓道,“……我那时候说错了。”
闻千喃又开始哭,简直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在今天。
“哪有那么多选择。”他轻吻她哭得发红的鼻尖,嗓音发涩,“我只有唯一一个。”
闻千喃泣不成声,眼睛哭得一塌糊涂,抽抽噎噎地扯着他衣袖,抬眼看他。
“选择的答案,”他虔诚而轻柔地吻上她额头,“也一直都只有你。”
闻千喃眼眶通红,急于证明自己般,抬手捂住他的嘴,含着哭腔说,“我也是。”
“我也是,”她又哽咽了起来,“这么多年,我也只喜欢过你。”
“林湛也好,陈道涛也好,还有那些其他人,”她红着眼,“我都没有喜欢过,我只喜欢你,你最好了。”
她哭成这样,都还想着要让他放心。一颗心像是被温热包裹,关北泽低头,轻吻她的唇瓣,温柔而细致,渐渐将每一寸都纳入唇舌间,耐心地和她交缠。
小姑娘本来就在哭,几乎喘不过气来,又被他亲的七荤八素,完全依偎在他怀抱里,靠他支撑。
他最后在她果冻般的红唇上轻啄,分开一点距离,垂眼看她。
青年敛目低眉,眼底平缓,语调也温柔得不像话,像是蛊惑般。
“那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闻千喃眼睫毛都哭成一缕一缕的,被他亲的耳尖都红了,扶着他轻喘气。
她知道瞒不住了,也感觉他大概已经知道了,很小心地抬起头,眸色潋滟胆怯,和他对视。
小姑娘细弱蚊声地交代,“……有。”
闻千喃眼眶一红,揉了揉,又有点想哭,“我体检结果,其实不是很好。”
青年轻柔“嗯”了声,抚着她的背,像是鼓励她继续说。
闻千喃把脸埋在他胸膛前,“医生说,可能是缺血性心脏病。”
“还有什么,粥样硬化之类的,”她小声说,“反正就是,可能会很严重,可能下一秒就会因为供血不足,然后死掉。”
“我自己去复查了,”她抿了下唇,“心脏科的医生说现在还不能确认,要等年后,再做一次检查。”
关北泽喉结轻动,慢慢包裹住她的掌心,“我陪你。”
闻千喃在他胸膛前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尖。
过了半晌,她却又听到对方开口。
依旧是很温柔的语气。
“还有呢?”
“……”闻千喃杏眼轻眨,有些茫然。
还有什么?
这已经是她压箱底的事情了呀。
她想不出来,抬头看他,却又感觉他这幅表情,好像是笃定她的确还有事瞒着他的。
闻千喃努力回想,绞尽脑汁想到一个,“…你说我去见徐意吗,我不是故意没和你说的,主要是我那时候……”
“我那时候还在想着体检的结果,”她有点委屈,觉得他管的太严,“就没想到跟你说这个了。”
关北泽摸摸她的头,“不是这个。”
闻千喃这回是真的茫然了,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语气笃定,“真的没有了。”
青年轻抬她的下巴,指腹向上,在她下唇揉了揉。
他提醒似的,语调依旧放得很缓。
“没想过和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