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来时,这一些列手续是胡不语帮着办的,苟杞只跟在旁边看着,此刻她自己做起来就已经有模有样了。虽然中间寻找南航柜台时走错了方向是被元榛揪着脖领子揪回来的。
“我打个盹儿,你就在我旁边坐着不要走开。”元榛说。
——两人此刻正在候机室里,距离起飞时间尚有半个多小时。
苟杞乖乖地双膝并拢应了他一声。
元榛“噗嗤”笑了,跟她说“要吃什么自己去拿”,抓起卫衣上的帽兜遮住自己的眼睛,脑袋往沙发上一仰,很快就没有动静儿了。苟杞往前面的吧台上望了望,没什么想吃的,索性低下头玩儿贪吃蛇游戏。
结果游戏刚刚开局,苟杞的视线里便多了一双黑色高跟鞋。
“苟杞?”赵荷珊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苟杞的寒毛立刻就竖起来了,她机械地按下侧边按钮锁屏,在最初的十秒并没有积攒起抬头的勇气,片刻,仿佛画面跳帧似地一格一格望向面前珠光宝气的赵荷珊。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正牵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儿在挑零食。那是她的先生和儿子。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要去哪儿?”赵荷珊问。
“去肃市。”苟杞说。——申县隶属肃市。
赵荷珊不由狐疑:“这么巧也去肃市?你在喜悦做私厨还需要出差?”
苟杞没有回答赵荷珊的问题,只不做声地盯着她。
赵荷珊立刻感觉出自己问得不恰当了。苟杞即便真的是跟着她来的,她的经济能力也不允许她享受VIP待遇。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解锁自己的手机,说:“啊,刚好遇到了,冬至那天你走得太急来不及加你微丨信。你年二十七的生日,这就快到了,我给你转两万块钱,你自己想要什么东西自己买吧。”
“冬至”这个时间节点落进元榛耳朵里,他忍不住扯掉帽兜望向赵荷珊。
苟杞没留意旁边,她说:“不用。我不缺钱,也不过生日。”
赵荷珊没认出来元榛——后者裹得只剩下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了——她转头安抚地望向正用眼神催促她回去的先生和正耷拉着嘴角想哭的儿子,不由分说道:“我扫你。”
“钱多可以捐出去这位阿姨。”元榛突然插嘴。
苟杞闻声一愣,继而露出窘迫的表情。她轻轻握了握手机,低头面部解锁没成功,一个个输入密码。她此刻跟赵荷珊的心态如出一辙,分外不希望这个角落被人注意到。
结果密码格只填进去两个数字,侧边按钮被元榛按住,屏幕瞬间黑下去了。
“你这种打发人的给钱方式分外令人不适这位阿姨,而且两万块钱也不至于想要什么就能买什么。啊,后面那对父子好像在找你。”元榛向她后面一指,近乎直白地请她离开。
赵荷珊本想解释一句“我是她妈”,但有些顾虑,最终未能出口,只讪讪地转头回到她新家人的身边。
赵荷珊离开后,元榛和苟杞谁都没有说话,元榛重新戴上帽兜,苟杞望着手机发呆。
片刻,候机室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登机,苟杞跟着元榛起身,但尚未迈出一步就顿住了,她迅速抓起自己的背包打开——苟富贵不见了。苟杞瞬间感觉心脏麻痹了一下。
“怎么了?”元榛回头问,“什么东西不见了?”
苟杞故作无事地望着他,说“没事儿我们走吧”,并不知道自己的眼底已经红了。
因为赵荷珊忌讳家里的丧葬用品生意,也一并害怕商场里笑容“诡异”的黑眼睛娃娃,所以从未给她买过娃娃,也不允许别人给她买。后来赵荷珊趁夜消失了管不了她了,但家里赔得精光,买菜都得绕路去菜市场专捡那蔫儿吧便宜的,哪里有余钱给她买,何况那时她已经过了要娃娃的年龄。所以胡不语顺手给的这个棉花娃娃是她这辈子得到的第一个娃娃。
但是没有时间给她回去找娃娃——她甚至想起了它落在哪里。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机票钱挺贵的;元榛明天有重场戏,要从早上七点之前开始拍;再说,一个棉花娃娃而已,哪里都能买得到,是吧?
元榛扯过苟杞的包,“唰”拉开拉链,一眼就看出少了那个人脑袋大的米色娃娃。
赵荷珊频频回头,感觉这边有什么事儿的样子,但最后仍跟在先生和儿子后面走出去了。她的儿子脆生生在问“姑奶奶是不是脸皱皱的”,她教训他公共场所不能大声说话,回答他“到地儿你就知道了”。
“是落在影视城了吧,我记得在那里你掏出来过。”元榛问。
苟杞鼻头突然一酸,她低下头挠额,借以避开元榛的目光。
元榛明白了,立刻给师秦打电话。师秦正在拍戏,电话是他的助理代接的。但助理翻遍他们待过的场所,并没有发现苟杞的娃娃。
“是不是被别人给拾走了?”元榛问。
“有可能,元哥,”师秦的助理说,“附近没断过人,不定谁拾走了。”
元榛望向门口斜前方的17号登机口,在他打电话之前,登机口的玻璃帷幕前还有长到拐弯的队伍,现在就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且其中两个是地勤。他睫毛微垂跟助理交待了声“我们这就折回去”,然后轻轻握一握苟杞的手腕,跟她说,“回去。”
苟杞低着头一声不响跟着元榛。她想要她的苟富贵,所以只好这样厚着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