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揭裘在宗门混了几年,尊师重道、温文尔雅、知疼着热,俨然一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弟子。论谁都看不出来,这厮拜师前是响马的养子。
响马就是流寇、山贼之流,之后被招安去打仗,上过战场,做了俘虏,偏偏根骨极佳、天赋奇才。改邪归正时,他也才十二岁。
起初不习惯法事,也不理解为什么手里有兵器,还要仰仗法术、法器和符箓,因此被同门揍得不轻。但过久了,两手抓自然比只强于法术的略胜一筹,飞速筑基,他又把人都给揍了回去。
年纪到了,师尊提前叫他下山,只因玉揭裘身上业障未消,余孽又起,特意命他努力修炼,匡扶正义,多驱散些早年间积攒的邪气。
师尊为他送行,千叮咛万嘱咐归于一句:“切莫滥杀无辜。”
玉揭裘毕恭毕敬,乖巧懂事地接应:“谨遵教诲。”
师尊长舒一口气,勉强放下心来。
下一秒,他提问:“以防万一,徒儿斗胆,师尊是怎么定义‘无辜’的?”
那颗放下的心马上又提起来了。
直到最后他离开,爱操心的师叔还一直抓着师尊嘀咕:“这家伙摆明了会打擦边球啊!”“这孩子没救了真的。”“你别放他下去了!”
不过,事实上,玉揭裘倒没像师父们担忧的那样乱来,恰恰相反,他过得还算如鱼得水,有好好在诛杀妖邪。
正如此刻。
被刀指着的小狐狸口齿不清地辩解:“饶、饶了我吧!”
“这就是你的遗言?”说出极具反派风格台词的小修士挥动了剑。
“我知道不止一根尾巴的狐妖在哪哦!”她泪汪汪地呐喊出声,“你、你不想要吗?”
十多年前,稗巴域灭国。传闻是王后被狐精附身惹的祸。之后稗巴王室闹了一场剿狐,虽说没能挽救亡国危机,却还是造成了动荡。众多狐狸被屠,稍微有些本事的狐妖则躲的躲,逃的逃。
而他们眼下所在的,正是前稗巴分割给崖添国的领地上。时至今日,普通狐狸不论,有些妖力的确实很珍稀。
玉揭裘笑着反问:“那又怎样?妖力和其他妖不都是一样的。”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收了剑。
并没有抓着狐妖去卖,或者其他的打算。不论如何,玉揭裘终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就像对纸鸢、蹴鞠感兴趣一般,谈起稀罕物件,多少有好奇心。
他说:“你说,在哪?”
小狐狸直起身,坐在雪地上,用爪子捂住毛茸茸的脸颊:“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玉揭裘没有为她俯下身,伸出双手,穿过她胳肢窝,把她抱起来:“说吧。”
近距离看,这张脸更有震慑力了。小狐狸都不由得腹诽心谤,长这么漂亮,到底你是狐狸精还是我是狐狸精啊。
“那我告诉你……”她凑上去。
狐狸咬了他一口。
撒手属实是无意识,小狐狸吸取上次的教训,不跑了,一咬牙,直接就着雪坡卷成团滚下去。
她连滚带爬十几里远,跑到雪融化的地方刨了土,钻进洞里,谨慎地警戒着四周。
玉揭裘没找上门来!
亏她当时还想救他,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家伙?可恶的人类,实在是太无耻了!
小狐狸鼓起勇气,一跃而出,压低气息,匆匆逃往三姨奶奶家。
小狐狸的三姨奶奶知道她要来,早早叫麻雀带了话,想告诉她别。倒不是不好客,最近局势乱,还有捉妖人来凑热闹,避开才是上策。可惜消息没传出去,小狐狸已经来了。
三姨奶奶可高兴了,准备了一堆老鼠、田鼠、土拨鼠,问她说:“这一路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呀,”小狐狸报喜不报忧,“就遇到一个臭呆吊。”
“谁啊?”三姨奶奶问。
小狐狸不想说得太细,主要她奔着狼王去,结果被人截了胡太丢脸,索性糊弄说:“就是一修道的。”
三姨奶奶吃了一惊,一爪子挠她耳朵,忧心忡忡地问:“你不会是惹上玉揭裘了吧?!”
“我这不是逃掉了嘛。”
大家都说他多厉害,真碰上了,不也就是个孩子,一下就被她骗了。况且,他的长相,跟传言里说的也是天差地别。由此可见,别人说的不能信。
三姨奶奶叹了一口气:“说他丑可能是假的,但人面兽心绝对是真的。他来时盯上了狼王,狼王专程避避风头,也没躲过这人居心叵测、卧薪尝胆。被他盯上就完了!”
“啊?”小狐狸有点懵。
仔细想想,当时在狼窝里见面,他刻意隐藏实力,结结实实挨了不少打,还被她用肚兜塞了嘴。这种人,的确不像是会对猎物轻易放手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