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争春久经商场,带着一家老小过上了富贵的好日子。然而不可否认,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
秦家大少,秦争春的孙子秦珮主动请缨,担下了解决此事的重任:“祖父为家业操劳,此等小事,不该拿来叨扰您。我会与何大师一同前去料理的。”
“去吧。”秦争春闭上眼,“那姓玉的抓起来了吗?”
“已投入禁闭室,叫了四个人看管,定然不会再掀起风浪了。”
“嗯。”秦争春头痛。
本来也是听宗门名号响,看着小修士斯斯文文才答应让他们上船的,没想到他当着众人面就砍人头,难以理喻,无法无天。
何稼川正在外面候着。
他忧心忡忡,被旁人体贴也只随口搪塞。
说实在话,何稼川很想检查一下那被玉揭裘砍成两半的尸体。
虽然说他刚砍完就引发轩然大波,被指责成是shā • rén凶手。但何稼川暗暗也能感觉到,玉揭裘并非江湖骗子一流。如今的时代,妖怪也懂得隐藏气息,要精准找到,靠三脚猫功夫可不够。
搞不好是真的。
问题是,那侍女是秦争春秦老爷的通房丫鬟。人之常情,听到身边人是妖的论调,乍一下很难相信。大户人家规矩太多,何稼川想验尸,也暂且寻不到门路。
只能去一个个查验那些已经出现异样的下人。
他们仍然保持着前一天的状况,上身扬起,下半身趴着,谁搭话都不理睬,平白无故叫人想起东南方异国身毒某种宗教的修身方法。
和何稼川一起上前的一名家丁突然直挺挺地倒下。
他们匆匆上前,郎中也看不出异样,只怀疑是过劳,于是送回屋里休息。
然而第二天早晨起来,不只是那名家丁,连带着同屋其他下人也都一起,全部倒在床上不能动。其中几个也像第一批人一样,做出上身扬起的诡异姿势。
之后,这样的人就越来越多,而且多半还是集中发作。
这下,先前的妖异俨然成了疫病。
船大,却无处不是隐秘酝酿的恐慌。大家都怕落到自己身上。
何稼川心急如焚,睡也睡不好,还要担心自己感染,最后摸黑进了停尸的底层船舱。
并不是严寒的天气,也没有进行任何处理。婢女的尸体已然开始腐烂,散发出强烈的恶臭。
他掀起覆盖在尸体上的外衣。头和身体从脖子处断开,干净利落,可见挥刀那人精于此道。何稼川强忍着恶心伸出手,不敢拿起,怕尸体像熟透的水蜜桃似的溃烂,所以只是翻来覆去摆弄。
好像没什么异样。
妖死会现出原形,眼前这个分明是人。
或许玉揭裘也看走眼了?
他站起身。
何稼川本就不是什么谨慎个性,一不小心没站稳,便踢到地上尸体的头。
他猛地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他是怀疑地上这个是妖,但他也没打算把妖的头当球踢啊。更何况,眼下他已经打消这里有妖的念头。就在内心疯狂嘶喊开解自己的同时,何稼川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怎么说呢……
脚上的触感……
何稼川老老实实低下头,也顾不上臭气扑鼻和害怕,直接就去捡拾那颗头。
他把它拿在手里,意外发现,这颗头轻得可怕。何稼川战战兢兢,艰难吞咽,紧接着,他极为缓慢地翻转了头颅,把切面对准自己。
那是令他呕吐不止的一幕。
那之中的颅骨也好,血肉也罢,连带脑髓,已被吃得所剩无几,留下的部分像一碗浆糊,沉积在人头充当的汤碗里。
而血肉模糊里,又有什么东西马上要探出头来。
何稼川再也按捺不住,大叫一声扔了出去。
另一边,小狐狸才恢复少许妖力,身体舒服多了。没想到刚睡醒就被抓去囚禁,全都是因为这个二话不说就砍人的呆吊玉揭裘。
他们被关在货船的仓库里,只有早晨才有人来送饭。
小狐狸坐在货箱上百无聊赖,远远看到玉揭裘又在看书。自从那一日后,她都没太敢跟他搭话。
当时在人群中,他有过短暂的停顿,没有笑容,好像在思索什么。
或许周遭人没发觉,但小狐狸对于这种白驹过隙般的阴郁太过敏锐。
她有个奇特的怀疑。
小狐狸坐在高处,望着玉揭裘孑然站立在屋内。货仓里没有灯,唯有狭窄的气窗能输送进雪亮的日光。他转动身体,那惨白的光便从十六、七岁孩子的脸上飞驰经过。
临被捉走前,她还从原本的厢房里顺走了一把野莓,就放在口袋里。小狐狸掏出来,从箱子上扔下去,丢到玉揭裘身上。
“那本书就是你要带回师门的宝物吧?你就这么不忌讳地翻来看,你师父不生气?”小狐狸可不是傻子,就算他不说,许多事也早就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