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玲啊瑶玲。◎
最近师门的气氛太古怪了。
轮到费绛琪当值,她蹲在院子里除草,楼上的门突然开了,二师父出来说:“沈策呢?”
费绛琪修为不怎么样,不是什么天降奇才,往常兢兢业业,也更多是应付功课,没什么上进心。脾气平平,也没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在同门里称得上是透明人。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察到,二师父是在问她。
费绛琪摇摇头:“弟子不知道。”
“去找啊。”二师父脾气没有慕泽师父那么好。不过平日里,他们这样的低阶弟子也轮不到被慕泽师父教。
费绛琪只好走了出去。
她像找猫似的,这里翻翻,那里看看,到处喊着:“沈策——沈策你在哪呢?”
鼎湖宗的地盘相当大,她在某个拐角被拉了一把,随即就到了一处角落。沈策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去,张望一周,确认没人发现。
“你干嘛呢?”费绛琪吓了一跳,揉着手臂不大高兴地问。
沈策不予置评,只是继续坐下身,拍拍身旁敷衍道:“歇会儿。”
于是她也俯下身。
两个人蹲在长廊的阴影里偷懒。
沈策和费绛琪是同乡,这件事,师门清楚的人并不多。倒不是刻意隐瞒,一来弟子不少,二来两人也没什么额外牵线搭桥的地方。因而也就不那么广为人知。
“想不到慕泽师父居然真的飞升了。”费绛琪由衷地感叹道。
“是啊,江师姐终日以泪洗面,好不容易病好,又倒下去。”沈策撑着侧脸嘟囔,“害二师父心疼死了,连早课都免了。”
听到他妄议师父,费绛琪一下便紧张起来:“你怎么敢?”
“我又没说他们有男女私情……孺慕之情不行?”沈策大大咧咧道,“慕泽师父的确厉害。你也想修无情道么?”
“我就算了吧。”费绛琪还是掂量得清自己几斤几两的。有仙骨,不意味着天赋高,又不是人人都能修成正果。她的资质摆在那,“能健康长寿一辈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便是我的心愿。”
沈策望着她,良久,他忽然说:“我也是。”
“啊?”费绛琪看了过来。
“师父老叫我用功,可我又没什么成仙成圣的大志向。再说了,”沈策道,“我是玉师兄照看大的,若如他那般修炼,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只要逍遥快活就成。”
听到傻小子这么说,费绛琪嘴上嫌弃,嘴角却不由得上扬,道:“真有你的。”
她站起身来,又向他伸出手。不管怎么躲懒,总还是要回去的,毕竟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地方住的终究是宗门。然而,沈策却还是坐在原地,默默低下了头。
费绛琪知道,沈策虽然不靠谱,但绝不是任性的人。于是她再度蹲下去,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沈策入室服侍在二师父左右,消息总比其他弟子灵通些。
“其实……”沈策懊恼地说道,“师父要将玉师兄逐出师门。”
“……什么?”费绛琪困惑极了。
玉揭裘可是慕泽师父最上心的弟子,慕泽师父刚飞升,就要将玉揭裘赶出去,这可怎么想都不合乎情理。
“你应当也知道,我师父待江师姐与旁人不同,玉师兄也……他们不睦已久,本就不对付。”沈策嘀咕道,他也不想背后议论自己恩重于山的师父,可自己师父是否完人,有无私心,他又不瞎,“而且,这事儿我只告诉你……”
他抬手掩住脸,悄悄靠近了费绛琪。
听到后,费绛琪眼睛都瞪大了:“你是说,二师父收到了崖添求证玉师兄身份的信,却置之不理?”
“也不一定是玉师兄。只是那把剑是他的而已。”沈策道。
玉揭裘不告而别这么久。一开始,大多弟子都以为他如以往般下山游历了。可连师父飞升都不回来,甚至没个口信,也逐渐有了些风言风语。
有时候,费绛琪也忍不住叹息。
他们鼎湖宗没问题吧?
明明也是一个像模像样的门派,首席女弟子心悦前掌门,现掌门过度关心首席女弟子,甚至与前掌门的男弟子争风吃醋。
上头这一句中,指代的人依次是江兮缈师姐、慕泽师父、二师父和玉揭裘师兄。
费绛琪感叹道:“我们师门是不是要完蛋了——”
“怎么会!慕泽师父才得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沈策实事求是,乐天地归纳道,“江师姐那么漂亮,喜欢她也情有可原。师父也好,师兄也罢,要是真能同她结成道侣,不也是一桩美谈吗?”
这么说倒也是。
世间乱麻,只要快刀斩了去,便也总是能疏通的。
不过,不论宗门是荣是辱,费绛琪都没那么多感触。
她比沈策大个一岁,渐渐也触到了自身的上限,虽说没有师父专门疼爱,却也得过一些提点。差不多了就下山回家吧。
她早做了这样的准备。
没打算成亲,就四处转转,周游天下也不错。
这个念头,她从未和人说过。
沈策却突然有了个奇思妙想。
他说:“诶,诶,费绛琪,要么咱俩去吧?”
“啊?”
“修炼好累啊!咱俩不也是鼎湖弟子吗?要么咱们坐船去崖添一趟呗?顺带回趟家。”沈策美滋滋地炫耀,“正好我编了顶新斗笠,等会儿给你戴。”
费绛琪觉得他疯了,而她也的确说出了口:“你疯了吧?万一被抓到,咱俩门规处置——”
“能有什么门规处置啊!我们又不是去shā • rén放火,顶多也就逃个学。”沈策虎头虎脑,就算受处罚,恐怕也根本不在乎。
他们老家正在崖添。
和沈策一块儿。
又能帮上从前待谁都很好的玉师兄。
本该坚决反对,可费绛琪居然鬼使神差地动摇了。
直到真的坐上船,费绛琪都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几次想要临阵脱逃,却都被沈策按住了。沈策朝她挤眉弄眼,拍拍胸脯,意思是“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