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
映入眼帘的是比乱葬岗还阴森的废墟。
残垣断壁,枯树野草。
一排烧得焦黑的木柱就竖立在正对着大门的地方,上面还有可疑的絮布在微微摆动。
猛一眼看去,就好像是一排干瘦的尸体在朝着他们摇手挥舞。
江燕如被这一眼吓得魂都差点飞出来了。
如此雍容华贵的府门里,竟然只有一片荒芜的焦土。
几棵老树横七竖八地倒着,垮塌的抄手回廊倾斜着瓦顶,阳光照在那绿琉璃上,往四周散着柔柔的绿光,犹如燃在地宫里的鬼火一样幽森。
从狭缝吹过的风像是厉鬼贴在耳边抑声尖叫。
江燕如险些跟着一块尖叫出声,可她才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萧恕便回过头盯了她一眼。
江燕如整张脸都毫无血色,瞳孔还不住地缩放,像是害怕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萧恕看到她这般受怕,不由笑了一下。
“怕了?”
萧恕实在生得太过好看,尤其那双眼睛弯起的时候就像是书上说的那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丰神秀异。
江燕如被这张笑脸迷了心神,她伸手紧捂着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点点头。
江燕如心底也是知道萧恕不怀好意。
他为什么要把她带来金陵,又为什么故意让她身陷险境,江燕如毫无头绪。
明明在蜀城的时候,他还不是这么难以琢磨的。
现在的他就像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渊,看不透、读不懂。
不过他的笑还是给了江燕如一些鼓励。
萧恕的态度好像也不是坏得那么彻底,那她是不是还是可以争取一点余地?
……尝试说服他,放她回到蜀城。
她心念刚至,萧恕仿佛已经洞悉了她的一切。
那双笑眼潋滟,如波光粼粼的水面拂起涟漪,又带着未知的情绪慢慢淡去。
“那你不跟紧点?”萧恕扯了扯嘴角,压低的嗓音比那穿过狭缝的风还让人感到阴森,“……还是想跑?”
江燕如抱紧自己的双臂,紧抿起唇瓣,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她果断摇了摇头,又眨巴了下眼,哆哆嗦嗦道:“哥哥救了阿如,还给阿如容身之地,阿如怎么会跑呢,哥哥在哪,阿如在哪。”
说完她还为了给自己的话增加几分可信度,又用力点了点头,像是小鸡奋力啄米。
萧恕挑起浓黑的剑眉,眉峰耸起像是转折的笔锋,勾出一抹锋利。
哪怕知道她是在睁着眼说谎,但是萧恕还是满意了。
江燕如对他虚与委蛇,这就说明她害怕。
她会害怕,这就让萧恕感到了愉快。
他把她抓来金陵原本就不是想与她玩什么‘哥哥妹妹’的把戏。
从韩国舅手上救下她,更绝非出于什么好心肠。
只是这一点,江燕如似乎还没清楚的察觉。
剩下的一路,再没有人开口,直到他们来到一个院子前。
萧恕站定在离院门数十步的地方,盘起手回头看向江燕如,觉得自己应该尽到提醒的义务。
“韩士伟虽然是个好色之徒,但是他对于美人还有几分宽容与耐心。”
江燕如在这座废墟一般的萧府里一路‘翻山越岭’,早就全身虚软,脚更是犹如灌了铅一样,走不动了。
此刻眼巴巴看着近在眼前的院门,不知道萧恕又发什么神经。
有什么事就不能进去说吗?
不过萧恕说完一句,江燕如还是得有点反应,所以她敷衍地点点头,眼睛依然没有离开那扇紧闭的院门。
希望这个有护卫看守的院门里不会也是一片荒芜。
至少会有东西吃、有地方坐吧?
萧恕一直盯着江燕如的脸,没有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自然能看出她的走神。
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从后扣紧她的脖颈,把她的脑袋迫使往上仰起一个适当的角度。
这个犹如逞凶的禁锢动作终于让江燕如一个哆嗦,把游魂一样的目光惊恐地定在面前这张阴晴不定的俊脸上。
“但是我不一样……”
他不一样。
他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而是抓她来的始作俑者。
他被大周人称疯狗、人魔也绝不是夸大之词。
江燕如察觉到他加之在她脆弱脖颈处可怖的压力,仿佛只要他愿意,只手就能轻松捏碎她的脖子,让她一命呜呼。
微凉的指尖扣紧她的皮肤,像是被利齿危险地咬住,刺痛、压迫,空气和血液都被挤压地寸步难行。
江燕如仰起脑袋,头皮一阵阵发着麻,后脊也飞快窜上一股寒凉。
她怎么就忘了那些传闻了呢?!
传闻中萧恕练有邪功,每年都要用数百名少女的鲜血来洗髓易筋,因为这歪门邪道,他的暴戾恣睢也不足为奇。
离开蜀城的六年,他早已不再是那个会纵容她放肆的刀奴,更不再是她名义上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