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已经打过一遍了,游泳池里的水正在慢慢降低,周摇也把花名册送到了老师手里,从办公室出来之后,看着更衣室里挤满了人,她还有书包在里面,但对看光着的人没什么兴趣,干脆在外面等着。
人陆陆续续地走了不少。
周摇也坐在休息椅上,帆布鞋鞋尖顶着地面,出神发呆的时候突然两把刷子丢在了她旁边。
动静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走。
是最后几个磨磨蹭蹭从更衣室里换好衣服的女生。
其中有一个也是昨天晚上和周摇也同组做值日的女生,她将刷子丢到周摇也脚边之后,还不忘落井下石,模样趾高气扬的:“好好打扫,叫你昨天逃值日,活该。”
对不痛不痒的狗吠充耳不闻是周摇也的本事,她抬头看着头顶橙红的天空,滨城这个月份还是昼长夜短的时候,夕阳下沉得很慢。天边挂着火烧云,配着蓝天,很好看。
见周摇也没有理睬她,如同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原本还想继续叫嚣的人,被人出声阻止了,那群女生才不解气地走了。
林溪将那群女生赶走了,目送着那群女生离开之后,她没有离开,走到了周摇也跟前:“我从我妈妈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我很同情你,但你这样的态度是没有办法让大家接受你的……”
大圣人模样。
“为什么要让你们接受?”周摇也看向她,一个女人带着女儿从大城市搬到这里来,街坊邻里传来传去的版本不知道被添加了多少虚假成分。她觉得好笑:“你听说了什么?又觉得我在你妈妈口中哪一点是值得你们同情的?我以为你不会同情人,只会打小报告呢。”
周摇也想到了裴絮知道她和几个差班生来往的事情,怎么看都是面前这个人打的小报告。
她倒是敢作敢当,直爽地承认了:“是我说的,我又没有添油加醋,你妈妈问我我就直说了。要不是看你是以前邻居的外孙女,爸妈离异,离开以前的环境来这里念书,我妈妈可怜你,你以为我很想理睬你吗?”
周摇也:“那谢谢你们家的同情,等以后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我也会来你家同情你的。”
同情,大多都是强者给予弱者的一种情绪。
让他们这群人来同情自己?
大可不必。
她确实像裴絮说的那样没有朋友,她做不到和这里的人交朋友就是因为他们自作聪明的同情自己。
她一点都不需要他们同情自己。
无论从何种角度出发,她才是’强者‘。
她讨厌同情,同情因为是给弱者的。她是比这群滨城学生聪明优秀强大,来自他们的同情让她难堪。那些表面友好的话,那些故意做出同情她遭遇的话,远比她亲身遭遇给她造成更不好的体验。
林溪被她气到了,都从教室整理完书包来找自己妹妹的林桥听见了周摇也的话。狗咬吕洞宾,不能咬回去走开总可以吧。拉着林溪就走了,嘴里骂骂咧咧的:“你管她干什么?老妈同情心泛滥,你就真以为她值得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看她交不到朋友就是她自己自作虐……走吧走吧,嘉措,走了,别理她。要不是不打女的,我真想揍她。”
世界终于又安静了,周摇也看着旁边的刷子,抬脚踢远了一些。
刷子手柄朝着另一边倒下来,摔在了一双黑色的帆布鞋上。陈嘉措抬脚将刷子的手柄勾起来,手拿住了,又用同一个方法将另一个刷子也不弯腰就能捞起来。
一手拿着两个刷子手柄,另一只手将书包放在周摇也旁边的椅子上:“你想从哪里开始打扫?”
周摇也倒是意外他会帮自己,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是还在等他的林桥林溪兄妹两个。林桥喊了两声‘陈嘉措’,陈嘉措没有搭理他,而是等待着周摇也的回答。
门外的林桥以一副‘他自愿入地狱’的同情和‘怒其不争’的愤怒拉着林溪离开了。
周摇也拒绝:“我不会打扫的。”
体育老师碰巧也踩着点下班了,看见了要打扫卫生的学生,他赶人:“好了,今天不要打扫了,早点回家。”
这个时候周摇也最听话了,但体育老师又把她叫住了:“国庆结束之后还要再测一次,下次不准请假。”
倒人胃口。
陈嘉措把刷子归位,看见板着脸的周摇也,有些狐疑:“你不会游泳?”
他一语道破真相。
周摇也倒是没有羞于承认,毕竟如果不是来滨城她都不知道高中体育课会测游泳。她以为最多的跳绳跳远和八百米。只是看他在自己承认之后的惊讶,她想笑:“惊讶什么?”
陈嘉措:“我觉得你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
比起一众同情或是冷脸对她的那些,这个观点倒是第一次听说。
她想了想,头一回谦虚了一下:“无所不能还不至于,但比你们还是厉害一点。”
周摇也对陈嘉措难得有讲话的欲望。因为他看自己没有其他人的虎视眈眈的‘恶意’也没有林溪那副‘同情’。
而是一种廉价的崇拜。
她虽然自认为比他们优秀,但她并不想要崇拜,因为自始至终她只觉得自己比他们聪明,并没有觉得自己就比他们高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