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东暖阁内,女子的哭声不断。
赵修槿从温香中抬眸,看她几缕长发贴在面颊和脖颈上,像个破碎娃娃一样。
后背靠在床围上,他双肘后杵,微仰脖颈平复着呼吸。
优美修长的脖颈上,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终是打破了那份寡欲,有了世俗的欲念。
披上一件中衣褂子,他附身靠近还在抽泣的小女子,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点点月牙痕上,“我让人抬水来,咱们清洗一下。”
开口时,他的声音喑哑。
宁瑶扯住被子盖住自己,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那会儿扶着她不放,哭声伴着咚咚声不绝于耳,到底是把她惹怒了。
明明是她一再催促圆房,最后撂挑子闹脾气的还是她。赵修槿单手撑头,一下下拍着被子里的小山包,“不气了,气大伤身。”
宁瑶一动不动,闷在被子里宁愿捂出细汗,也不愿出来。
赵修槿隔着被子抱住她,哄了许久也没见哄好,最后被子一掀,把人捞进怀里。
宁瑶单手抱臂,另一只手去抢被子,如瀑的长发更为凌乱,可怜的不行。
“不闹了......”
她败下阵来,乞求着那张被撇到脚边的被子。
赵修槿于微弱的灯火中凝睇她,喉咙又不受控制地滚动起来,“嗯”了一声,将被子搭在她腿上。
宁瑶拽过被子捂住自己,细若蚊呐道:“我渴了。”
哭了那么久,也是该渴了。赵修槿起身走到桌面,为她倒了一杯水,又将被裹成粽子的雏菊儿解救出来。
雏菊儿伸了伸四肢,一跃而起落在床上,喵喵叫起来。
宁瑶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它,闷声问道:“饿了?”
“喵~”
“殿下给雏菊儿喂点粮吧。”
赵修槿拎起雏菊儿走到门口,丢给了守夜的兰儿,“去差人抬水。”
知道事儿成了,兰儿满脸喜色,道了句“祝殿下和娘娘早生贵子”,便抱着雏菊儿跑开。
赵修槿愣了下,笑着摇摇头,这才刚圆房就想着生孩子,也太实在了。
可他并不想,只想抱着小妻子好好温存一阵子。
六名宫侍抬着水进来,又为两人合上门。
赵修槿走到床边时,发现宁瑶已经睡着了。
被折腾狠了,一张小脸满是泪痕,确实可怜。她睡觉的模样很乖,眉头舒展,很难想象她是个夜里爱抢被子的“小霸道”。
赵修槿蹲在床边,细细凝睇着她,清润眼底满是怜惜。
将人打横抱起时,怀里的小家伙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赵修槿放轻了动作,慢慢走进湢浴。
热汤没过膝盖,赵修槿抱着人坐下,看着她由漂浮沉入水中,只露出脑袋。
下意识的,宁瑶搂住他的肩,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睡姿沉沉睡去,脑袋歪在他肩头,一点儿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可为难了血气方刚的太子殿下,不过,幸好是睡着的,否则肯定要在汤浴里闹一闹了……
翌日寅时二刻,宁瑶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不自觉伸个懒腰,睁开眼帘时发现太子正坐在床边整理腰封。
他平时不都是在屏风后头更衣么,今儿怎么...
脑海中忽然浮现昨日场景,失控、桎梏、仰式、哭泣...脑袋撞在围子上,磕得眼前泛白,帷幔还被她扯掉了...幸好太子见好就收,没有一直闹她...
宁瑶“唔”一声,用被子蒙住脸。
听见身后的动静,赵修槿侧眸,俊美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昨日的浮躁和急切,恢复了风度翩翩和儒雅有礼。
附身靠近小妻子的脸,见她又往里躲了躲,含笑道:“今儿就在床上躺着吧,后半晌我回来,给你带些宫外的点心。”
宁瑶扯开被子,桃花面泛着水润的粉,娇嫩欲滴,“殿下要出宫吗?”
她有些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了。
“早朝后会出宫一趟,等我回来。”赵修槿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起身拿起裘衣,迎着北风走出东宫。
宁瑶忍着不适坐起身,双臂夹着锦衾,露出白皙的肩头和一对漂亮的锁骨,那锁骨上还有浅浅的月牙痕。
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赶忙拢好锦衾完完全全的罩住自己。
东宫的老尚宫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娘娘,老奴是来取元帕的。”
初夜落红,以元帕为证,宫里的女子都逃不过这一环节。
昨晚闹得欢,宫侍们应是都知道了。
宁瑶也不扭捏,从褥子上扯出元帕,递给老尚宫,“麻烦了。”
老尚宫笑笑,“是老奴应该做的。”
这事儿很快在后宫传开,宫妃们无不惊叹太子的忍耐力,成婚有些时日了,竟然才与太子妃圆房,是太疼惜妻子,还是对妻子没兴趣呢?
坤宁宫内,皇后看完老尚宫呈上的元帕,让身边的宫女记了一笔,“你这就去宗人府报备吧。”
宫女拿着元帕和册子,与老尚宫一同离开。
皇后翘着珐琅珍珠护甲,刮了刮茶面,看向珠帘外,“进来呀,愣那作甚?”
池予掀帘走进来,稍一作揖:“臣弟见过皇后娘娘。”
比起池晚,皇后跟这个弟弟更为亲近,让人赐坐,“昨儿去吏部报到了?宁尚书有没有为难你?”
官员上任前,都要经过吏部的审核。
池予与唐絮之是同榜的榜眼,却因年纪小、身子骨差,没来得及去往翰林院,故而错过了朝廷提拔新晋官员的机会。如今他即将成为刑部的一员,皇后希望利用人脉,帮他与重臣们多走动走动。
可年轻人哪会那么轻易与老臣交好,池予反而与身为同窗的唐絮之走得更近些。
与弟弟聊完,皇后起身前往御膳房,去给嘉和帝请安,顺便带了亲手熬制的人参汤。
——
嘉和帝对这个皇后还算宠爱,毕竟她生了一张形似故人的脸,却比故人老实得多,也衷心得多。
抿了一口人参汤,嘉和帝笑了笑,“梓童有心了。”
皇后安静地坐在一侧,永远都是逆则顺受,顺则自律,从不敢僭越半分,更何谈恃宠而骄,“皇上喜欢就好。”
嘉和帝只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瓷盅,抬手捏了捏颞颥。
斜后方的郑全贵赶忙上前,帮嘉和帝按摩起头部。
这时,太医局专门负责送药的医正躬身前来,递上装有解郁抑躁的药丸。
嘉和帝捻起呈上的药丸,麻木地放进嘴里,可没等吞下去,立即吐了出来:“这是什么药?!”
医正解释道:“这是换了方子的解郁药,已有多人试过药,皇上请放心服用。”
嘉和帝生性多疑,一味新药若是没有信得过的人试用,断然不会轻易服用,“试药的都是些什么人?”
医正一一道出他们的姓名和职位。
全是些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一个也不认识,哪里能取得他的信任!
嘉和帝愠怒,斥道:“让皇室中身子骨最差的人试药半月,再拿给朕!”
若是连身子骨最差的人都能抗过去,就说明这味药无异常。
医正跪地,磕巴道:“启禀皇上,皇室中身子骨最弱的贵人是...是…是太子妃娘娘。卑职不敢僭越,还请陛下钦点!”
嘉和帝按着眉心,眼底凉漠,“就她吧,秘密行事,断不可让太子知晓。”
一旁的皇后心口一跳,捏紧手中帕子,身为皇帝的女人,但凡听见什么都要吞进肚子方可保命,可一想到宁瑶那张恬静的小脸,心中不免复杂焦灼。
虽说这种药对身子伤害性不大,可宁瑶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万一与她服用的其他药物或补品起了冲突怎么办......
倏然,嘉和帝看向她,笑意森森,“皇后可有异议?”
皇后低眉顺目,“皇上至尊之躯,决不能贸然服药,确实该由皇族中人代为试之,妾身也能安心。”
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不是滋味,却也不敢泄露半点风声。
医正讪讪离开,行至不远,被随后走出来的郑全贵叫住。
“不知大总管有何吩咐?”
郑全贵将他拉到无人的地儿,询问了新药的出处,笑得高深,“原来是太子殿下开具的药方,那肯定没有问题,不过......”
他掏出一包药粉,塞进医正的袖管里,“还请徐医正将此药也捣进药方中,拿给太子妃服用。”
“这...是何药啊...”
闻起来,怎么有一股避子药甚至堕胎药的味道,难道司礼监和西厂的人都不希望太子妃怀上皇孙?
“不瞒大总管,这两种药合在一起,很可能伤及服用者的心智啊。”
“长久?”郑全贵晃了晃手中拂尘,不甚在意,人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文。
“至少是药停后的一段时间。”
郑全贵笑着拍拍他的手背,含笑的眼睛乍然一变,变得犀利冰冷,“按咱家说的办就是了,出事了由咱家担着。谨记,莫要向任何人提起,否则,自个儿掂量着办。”
——
后半晌,宁瑶听见廊道里传来动静,趿上靸鞋小跑到窗前,推开窗棂向外望,见太子拎着几个油纸袋子走来。
宁瑶一喜,跑到客堂内拉开门,满脸的雀跃。
赵修槿哪曾想刚回来就有美人投怀送抱,一时笑开,将纸袋放在桌上,“我身上全是寒气,别凉着你。”
宁瑶掀开他的裘衣,钻了进去,脸埋在他的月白锦衣上。
赵修槿单手搂着她的肩,另一只手解开裘衣系带,将之撇在桌上,然后掐住她的腰将人抱了起来。
夫妻俩比新婚还要甜蜜,只短暂的分别了半日,就已思念起彼此。
双腿悬空,宁瑶搂住赵修槿的脖子,又勾住脚腕,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殿下今晚忙不忙?”
赵修槿抱着她走进湢浴净手,“不忙,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