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客栈,一身明华的男子置身其中,极为突兀,可更突兀的是,两人之间既熟悉又陌生的相处方式。
宁瑶僵坐在床上,看着赵修槿上了门栓,不自觉紧张起来,“那么多客房,殿下非要跟我挤一间吗?”
赵修槿已在隔壁客房沐浴过,只简单地褪下月白宽褂挂在椸架上,便栖身过来,双手撑在宁瑶两侧,定定看着她,“我累了。”
累了就累了,跟她说什么呀?
宁瑶双手抱臂,身体一再向后倾,“那殿下睡吧,床让给你。”
说着,她从赵修槿腋下钻出来,颠颠地跑向门口,试图打开木栓去找医女姐姐,可刚迈开步子,就被赵修槿扼住手腕。
赵修槿将人拉回来,按坐在床上,目光落在那截无暇玉颈上,“夫妻睡在一起,天经地义。”
宁瑶面露难色,急得想跺脚,“殿下不是答应我不逼我的么。”
“我逼你什么了?”
她用的好像是草本香胰子,添了一点桂花在里面,发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赵修槿侧过头,有些贪婪地吸了两下,嗓音渐喑:“真不喜欢我了?”
——真不喜欢我呀。
恍若异曲同工,那晚在湢室,她湿润着一双大眼睛,苦叹出这么一句话,将他清欲的心彻底搅乱,还在浴桶里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此刻,他终于理解苦恋一个人的心情了。
宁瑶被他问住,“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我喜欢过殿下?”
赵修槿慢慢靠近她,薄唇试着去触碰她的耳尖,“喜欢,很喜欢来着。”
如同蛊惑,宁瑶木讷了半晌,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摁在了硬床板上。
赵修槿吻得小心翼翼,从耳尖流连到下颌,像是在给她适应的时长,又像是在品尝一道美味,舍不得一口吞掉。
耳畔的温热令宁瑶彷徨,奈何力气小,挣不开腕部的钳制。委屈和害怕越积越浓,宁瑶嗫嚅,“求你......”
守宫砂已失,说明她的清白已经不在,是不是这个人夺去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她不喜欢这种陌生的亲密。
赵修槿撑起手臂看着娇小的人儿,逼她并非本意,可他的瑶儿何时能记起来?其他病症,他尚且有些把握医治,记忆这块,哪怕是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
宁瑶气息不稳,软语相求:“求你.......”
一股薄怒染上心头,赵修槿翻身下床,倒了杯凉茶下肚,笔挺的身姿笼在灯火里,带着冷冽的气场。
在宁瑶的印象里,太子一直是温和雅致的男子,何时见他这般不近人情过。
扯过一张被子,她老实巴交地铺平,做起少爷的小婢子,“殿下可以就寝了。”
还知道适时服软,让人顺气。赵修槿敛起火,转身看向她,“嗯。”
他走过去,按着习惯躺在里侧,以为她会自己爬上来躺在外侧,可背后的床褥迟迟没有下陷,扭头去看,见那丫头将另一张被子铺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蜷成一团,就那么闭眼睡了。
既有无奈又有心疼,赵修槿掀开被子下地,将她连同被子卷在一块抱起来,放在床上,“冻病了惹谁心疼呢?”
宁瑶像只被雄鹰勾住命脉的雏鸟,半分不敢动弹,等身子落在床板上,也没敢多言一句。
赵修槿将她塞到里侧,熄灭床头的灯盏,道了声:“不碰你。”
屋里陷入黑寂,两人的呼吸都不规律,赵修槿背对宁瑶枕着一只手臂,忽然笑了声,满是无奈,在雪山那会儿,这姑娘哪里知道“碰”的含义,怕是连亲一下都会觉得要怀孩子吧。
宁瑶始终抱着手臂,一只手搭在头侧,带着防备心地闭上了眼睛,可棉被压在底下,导致搭在身上的部分有些不够用,她小幅度地扭动起来,想要将棉被全部扯出来。
随着她的扭动,对接不怎么好的床板发出“咯咯”的声音,在深夜中极是暗昧,可单纯的小丫头哪里懂得这些,还在跟棉被较劲儿。
听着“咯咯”声,赵修槿想起分别的前一晚,他扶着她不放,听了一整晚这个声音。
血气方刚的躁劲儿没地方使,赵修槿转过身,严厉地问道:“有完没完?”
宁瑶不解地看向他,怎么又生气了?这点声响也不能发出来吗?看来太子爷人前人后两个样,并没有那么温和。
发现她被一张棉被困住,赵修槿又气又好笑,伸手捏住棉被一角,向外一抖,将人抖了出去,随即将棉被扔在她身上,“睡吧。”
宁瑶暖和了,卷着被子“唔”了一声。
云遮长空,万物归巢,窗外悄然无声,不知不觉挨过了熬人的一夜。
不同往日,宁瑶起了个大早,爬起来时拢了拢乱糟糟的长发,见身边的男子还在沉睡,又想起昨晚的事,只好坐在床上等着太子爷醒来。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起来,她披着棉被来回摇晃,暗搓搓使坏。
可赵修槿压根没有醒来的迹象,一连三晚没有休息,身心俱疲,这一觉不知要睡到何时。
宁瑶着急回京,又开始暗搓搓使坏,不停揉着荞麦枕头,发出颗粒摩擦的声响。
这招属实管用,赵修槿被打搅,皱着眉缓缓睁开眼。
因着刚睡醒,璨如星河的黑瞳还有些迷离。
宁瑶从未见过谁拥有这么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睛,睫毛还极为纤长浓密,真真是一双含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