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严璋踱步到窗前,将冰裂纹支摘窗撑开。
稀稀疏疏的雪沫子被风裹着,幽幽飘散在夜色中。
结霜的松针上挂了轻轻薄薄的一层雪。屋里燃着的炭盆里升起浓而呛人的烟。
“杏儿,”翠屏用帕子捂住嘴,从屋里走出来,“怎么用这么差的炭?咱们姑娘身体如何你不知道?待会儿引得姑娘发了旧疾,你担得起吗?”
扇炉火的小丫头满脸委屈:“翠屏姐姐,家里领不到银骨炭了。大库里存的那些,都给老院儿那边用着,原先大奶奶给咱们房里备的,下午也被五太奶奶借走了。”
翠屏眉头竖起,恼道:“你说什么?”
小杏站起身,怯怯地答道:“我没答应借,徐嬷嬷也没答应,可他们直接搜到仓里就抢,他们还说、还说……”话没说完,就见玉姝披散着头发从净房走了出来,小杏不敢再说,忙忙抿住了嘴。
翠屏气得脸发白,回身扶玉姝落座,“他们也太过分了,姑娘。”
玉姝对镜慢慢理着头发,冷笑一声,“更过分的也有,几筐炭算什么呢?过不多久,就连我这个五姑娘,也都将是人家掌心里捏着的棋。”
翠屏蹲下来,两手搭在玉姝膝头,仰头望着她,“姑娘,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她长长叹了一声,似乎疲累已极,长发轻轻拢在肩头,柔软黑亮如上好的绸缎,“你去吩咐顾何一声,命他子夜时进来。”
翠屏虽觉不妥,却不好追问主子的用意,只得犹豫应下,打发个小丫头传话去了。
雪堆积在阶上,已有半寸深浅。
夜越深,雪越大。顾何从外墙跳到内院,短短一段路,肩头落了一层银白。
小杏在抱厦打盹儿,隔着层棉帘,忽略了顾何刻意加重的脚步声。
他不敢声张,立在窗下沉默地来回踱步。
玉姝松挽长发,披着家常的袄,推开窗朝他招招手,道:“你进来。”
顾何想了想,夜探女主院落,已是大为出格。若再多言推拒,惹人疑心,于姑娘清誉更是无益。
他没吭声,依言越窗而入。
玉姝瞥他一眼,将怀里抱着的汤婆子递给他,顾何紧握住腰上的剑柄,没有伸手去接。
玉姝也不坚持,她退后数步,坐进椅中。
“我有一事,要劳你跑一趟。”她轻声说,低垂着头,把玩汤婆子外罩上垂下来的流苏,“打听一下,看看严文远明日会去何处,你拎着药包,务必令他发现你。”
她抬起头,目光如烟似雾,笼在一片烛影当中,“他若是问起,便说我被陈留王吓坏了,一病不起。”
顾何讶然望向她,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
玉姝笑了下,“你是不是想问,今天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巧合?”那笑容仿佛纯白无暇的栀子花被风轻拂了一下。
她的声音也是轻轻的。
“没错,不是巧合。”
顾何只觉心脏被人重重的敲了一记。那是种不是痛、却比痛更深刻,不是酸,却比酸更难过的窒闷。
失望吗,也算不上。她一个弱女子,若不想法子自保,难道任由那些不怀好意的族亲拿捏她的下半辈子?
可为什么她偏偏选择用她自己作饵。难道她不知道,女子一旦失去清白,在这世上便再难立足?
如果今天严璋没有出现,她就只能委身陈留王,成为他诸多姬妾当中的一个……
就凭严文远?严文远算什么?她为什么要在他身上下赌注?面对陈留王时,他几句话就败下阵来,他太年轻、太懦弱,也太容易冲动坏事,她岂能将自己的将来,都赌在他身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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