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才发觉这处竟像是闹市。
除却十五晚上的花灯节,和七月半夜晚放河灯,她几乎从来没见过夜晚的街上有这样多的人。
严璋在一棵树下停了马,夹住玉姝的腰抱着她一同落地。
他从马匹上挂着的褡裢里掏出两张面具,递一张在她手上,吩咐她,“戴上。”
玉姝撩开帽纱,依言戴上了面具。同时松了口气,幸好严璋不是打算与她抛头露面的逛街……
再仔细看,他今天穿的衣裳也与平常不同,虽也是上佳的锦缎,但形制更像寻常殷实人家的公子哥。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严璋牵住她的手,带着她挤入了夜市。
玉姝自幼生在侯府,贵重千金,又身娇体弱,平素连侯府二门都不大出,能见到的也多是与自己家境相近的闺秀和亲眷,这样大摇大摆地与男人拉着手走在闹市街头,还是头一回。
面具外又遮纱帽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挽着严璋的手臂,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往来的人丛。
“为什么子夜时分这里还如此热闹?”
她问严璋。
他微微低下头来,凑近她说:“可听说过‘鬼市’?”
玉姝吃了一惊,“这就是传闻中的鬼市?”那些神怪话本和民俗传奇故事,把鬼市描绘的隐秘而神奇,说不仅可以易物,甚至可以买卖阳间不存在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打量街道两旁的摊子,见有刀枪剑戟,有珊瑚珠玉,有字画墨宝,与白日里的摊贩并没什么区别。
见玉姝眼底闪过“不过如此”的意味,严璋笑了笑,“是不是觉得并不稀奇。”
她点点头,“可见传闻皆虚。”
严璋笑意更深,拖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个摊贩前。
摊子上摆的是一些半新不旧的刀剑。
他指指其中一柄剑,然后做了个“五”的手势。
摊主冷笑:“爷们儿还是去别处瞧瞧,咱这儿卖的,都是杀过人的东西,五两十两的生意,爷们儿赶明儿早去东边菜市口买去。”
严璋并不生气,他说:“五千。”
摊主抬起眼,郑重地瞧了瞧他,“爷们儿认真的?”
严璋掏出一张票子,轻飘飘丢在摊上。不再与对方多费唇舌,拿起剑就走。
后头摊主拾起银票,反复确认了两遍,“爷们儿真是识货之人,您常来哟!”
玉姝不知道严璋为什么要买一柄旧剑,也许他有收藏旧兵器的嗜好?她没多问,任他牵着自己穿过长街。
偶然遇到卖女人东西的摊子,他会慢下脚步问她需不需要,见她摇头,就继续朝前走。
尽头处烟火稀薄,隐约望见一座小楼,楼体通身由木头搭成,有三层之高。楼下有人把守,见到他二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他牵着她拾阶而上,走进里面她才发觉,一二层皆是中空,攀上旋梯,到达三楼平台。
一走上去,凉风就呼啸着擦过鬓边。严璋不知何时解下外氅,轻柔披在她肩头,“此处名为望月台。”
玉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三字。
严璋握住她的手,将她掌心摊开。
“鬼市买卖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没有路引,不能在此交易。”他指了指她面上那张面具,“这就是路引。”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些,仰起头茫然地望着他。
他将左手握着的剑,轻轻置在她掌心,“明日见了令兄,你可给他瞧瞧这把剑。”
她的睫毛抖了下,手也跟着攥紧。
她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
他取下她的面具,在凛冽的风中抚上她微凉莹白的脸,“可有人说过,你这样望着人时,教人特别的——”
“想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