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只是眼前发黑,并未彻底昏厥,被曲红昭这么一抱,整个人都懵了。
曲红昭将她放在软塌上,伸手搭了搭她的脉象。
缠雪得了吩咐去请太医,李嬷嬷还怔怔地看着曲红昭。
见景仪宫的人来请,太医不敢怠慢,片刻便到,进了殿得知是要给一位嬷嬷诊治,也并未在丽妃娘娘面前露出不满。
“并无大碍,开两副药去了火便好,只是以后要注意不要动怒。”太医把了脉,开了药方,嘱咐两句便自退下。
出了这等事,众女自然也不好继续在景仪宫盘桓,已经纷纷散去。
曲红昭屏退了宫人,殿内只剩下李嬷嬷和曲红昭二人。
意识到自己一直躺在娘娘的榻上,李嬷嬷略有些惶恐地要起身,被曲红昭按下:“嬷嬷还是好生休息吧。”
李嬷嬷看着她,还回味着刚刚曲红昭那一抱,脑海中盘旋不去的问题不是“她怎么有那么大力气抱我”,而是“她怎么会抱我?”
李嬷嬷十岁出头进宫,统共在宫里待了三十多年,跟着先德妃之前也跟随过几个不同的主子。
这后宫啊,人人都有自己的苦处,连德妃最风光的时候,也要时刻担心这个,防备那个。
后宫女子,除了对着皇帝的时候满脸堆笑,其余时候都是情绪消极居多,焦躁、惶恐、忐忑甚至暴虐都实属平常,憋得久了,有脾气就只能对宫人发。
偶有对宫人不打不骂的,那已经是非常体恤下人、堪称仁厚的主子了。
又哪里遇见过曲红昭这样的?
好生对待宫妃们,还能说她是沽名钓誉,想要个仁厚的贤名。
这般对待一个嬷嬷,却着实没有必要了。
曲红昭跳下水池时刻意压下的水花,李嬷嬷一直记在心里。
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自己确实是心下一暖。
有人愿意这样细心体贴,尤其还是一个论地位本不需要特别把你放在眼里的人,谁能不受用呢?
还有刚刚那一晕,曲红昭便不假思索地冲过来抱住她。
李嬷嬷只觉得心下酸酸暖暖的,在宫里那么多年,她什么残酷事没见过?早已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情绪了。
如果说李嬷嬷以前是因为事业心督促曲红昭,此时便是真正想为她尽忠了。
“娘娘,”李嬷嬷坚持要跪,“老奴必尽全力,助您登后宫主位。”
“可是我不想要那个位子。”曲红昭为李嬷嬷感到遗憾,这么有事业心的人,居然跟了自己这样一个只想躺平的主子。
更遗憾的是,就算真正的曲二小姐回来了,可能也未必想要——她若想要,就压根不必逃。
李嬷嬷是真的感到了茫然:“娘娘怎会不想登上凤位呢?那可是天下女子至高的位置了,想当初德妃娘娘她……”
曲红昭打断她:“嬷嬷,我不是故意扎你的心,但我要问你一句,先德妃娘娘她如今在何处呢?”
李嬷嬷不说话了,在大皇子事败后,德妃在殿内悬了三尺白绫,自己上路了。先帝念着点当年情分,没褫夺她的封号,也没为难她们这些宫人。后来新皇登基,又恩赦了她们出宫。
曲红昭继续道:“京里世家勋贵很多都沾亲带故,先德妃娘娘算起来也是我的表姑姑,我幼时她还抱过我。后来她进了宫,我再见到她时,她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笑不及眼底,语不诉衷肠。”
“……”
曲红昭发出灵魂二连问:“你觉得是我过得快活还是她过得快活?”
“既然是为我好,为什么想让我变成她那个样子呢?”
这是曲红昭第一次在李嬷嬷面前表达自己真正的想法,李嬷嬷怔了片刻,也难得说了心底话:“娘娘,如果有的选,奴婢也希望您永远天真快活。但等太后娘娘和淑妃回宫,您不争也不行了。在这后宫,你不争,别人就要欺压你。”
难得被人用“天真”这个词来形容的曲红昭顿了一顿:“那就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