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结果是好的,但当初那段日子,对于年幼失怙的孤女而言,到底有多难熬,曲红昭可想而知。
也不知这个十四岁的女孩儿当初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如今她提起往事时,千言万语却也只汇聚成一句平静的“并不太好”。
她太平静,曲红昭便也无法替她愤慨,干脆凑过去把人揽在怀里以示安慰。
沈良媛在她怀中,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我算是知道修仪妹妹为何总喜欢往娘娘身边凑了,原来被人拥抱是这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曲红昭奇道。
沈良媛想了想,形容道:“挺温暖的,我都快忘了这种感受了。”
沈良媛靠在曲红昭的肩头,继续讲她的故事:“后来的故事就有些俗套了,在京城为官的叔叔接了我过府居住,待我出了孝期后,有些人家上门求娶,但叔叔和婶母说我身为将门虎女、沈大将军的唯一遗孤,可不能就这么随便嫁了,他们一定要精挑细选,帮我选一门顶好的亲事。但左耽搁,右耽搁,一直到我十九岁了,还没选好人家。”
曲红昭已经察觉了其中关窍:“怕是财帛动人心。”
“没错,将军府的家底,确实算得上一笔足以动人心的财帛了,”沈良媛垂眸,“父母过世后,叔叔一家便是我最亲近的亲人了,我怎么会无端怀疑他们呢?直到他们将我的亲事用诸般借口拖来拖去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
“拖到我年龄大了,婶母大概也怕京城里有人说闲话,便提议,说我已是难嫁了,不如就嫁给她娘家的侄儿,有这份关系在,他们还能就近照料着我,”沈良媛缓缓说着那段往事,“我既然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自然不肯同意,只是当时我不够聪明,反抗得太激烈。我说,我宁愿一世不嫁,也不要任他们摆布。”
“婶母劝我说,一世不嫁,多丢人啊,传出去岂不是辱了沈将军威名?”
“我说,我身为将门虎女,若任你们摆布,才是辱了先父威名。”
曲红昭默然地看着她,到底是沈大将军教出来的女儿,外表再怎么娴雅恬淡,骨子里仍然有她自己的那份傲气。
“听了我的话,他们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过了段时日,在花园里,堂弟和家中姐妹突然打闹起来,堂弟直直地撞了过来,把我的头撞在了假山上。”
说到此处,沈良媛抬手摘下额边簪的一朵淡粉色蔷薇花,又撩起发丝,给曲红昭看额上的伤疤:“这疤就是当初落下的,很丑吧?”
这道伤疤一直被她掩饰得很好,如今是第一次展露于人前。
曲红昭抬手抚过那道肉色的疤痕:“美玉微瑕,瑕不掩瑜。”
曲红昭的指尖轻抚过伤疤时,沈良媛觉得有些痒,但那指尖似乎带着一点温暖的温度,仿佛被她抚过的地方,也沾染了这点融融暖意似的。
沈良媛面色有些奇异,也不知是否信了她的说辞,只是继续道:“他们倒也没狠到要我的命,只是毁了我的容貌,让我自此无法外嫁罢了。谁愿意娶一个毁了容貌的老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