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仪宫正殿。
到了临就寝时分,便有宫女进门上了安神茶。
曲红昭执壶给皇帝斟茶:“陛下待会儿还要回御书房处理政务吗?”
小皇帝望了望窗外的瓢泼大雨,似乎找到了心安理得的偷闲借口:“不回了,朕要偷懒一日。”
大概是偷懒这件事本身太让他兴奋,一时动作幅度大了点,袖口不小心拂倒了桌上的茶盏。
曲红昭完全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武人的迅速反应让她在茶盏即将坠地的瞬间,握住了那只温热的玉杯。
武将的手很稳,连杯中的安神茶都没有洒出几滴。
曲红昭抬头去看陛下的反应,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都看出了彼此目光中的试探。
曲红昭敛眉,将那茶盏双手奉上:“陛下小心。”
皇帝便也恍若无事般收回视线:“多谢爱妃。”
两人一路进了寝殿,曲红昭给正思考些什么的皇帝指了指:“殿里换了更舒适的软塌。”
皇帝对自己爱妃这极自然地赶他去榻上的行为,并没有提出异议,轻车熟路地躺了上去:“确实比上次的舒服很多。”
曲红昭坐在床边,两人隔着一室夜明珠的光晕,遥遥相望。
皇帝感叹:“这景仪宫里的夜明珠,倒是好看得紧。”
“陛下若喜欢,妾身把它们敲下来,移到您的寝宫去?”
“那倒不必,”皇帝甚无奈地看她一眼,“爱妃莫不是担心朕劳民伤财,效仿前朝末帝在民间大肆搜刮明珠?”
曲红昭笑了笑:“陛下自然不是这样的人。”
小皇帝便陷入沉默。
“陛下在想什么?”曲红昭总觉得他在打什么主意。
“朕在想,长夜漫漫,左右无事,不如我们……”皇帝飞快地凑了过来,在曲红昭耳边低声提议道,“来打牌吧。”
“两个人打牌似乎没什么趣味。”
“可是难得朕今日没带起居官,可以稍稍放松一下。”
曲红昭提议:“不然我帮您叫两个人来?”
小皇帝谨慎地叮嘱:“要小心些,若被人发现了,朕又要应付那些又臭又长的劝谏了。”
于是曲红昭派缠雪去请了沈良媛和孙修仪,原因无他,实在是她们两位住得最近。
而且沈良媛十分可靠,足可以把孙修仪的不靠谱抵消了去。
在雨夜的掩映下,两位姑娘丝毫不惹人注目地来到了景仪宫,一路进了寝殿。
孙修仪乍一看到陛下,简直又惊又喜,觉得丽妃娘娘真是够意思,连侍寝都不忘叫上自己,等等……连侍寝也不忘叫上自己?她的视线在皇帝和丽妃、沈良媛几人中间转了一转,惊恐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领口。
妾身虽想侍寝,但也不是这种侍法啊!
沈良媛向陛下行礼问安,皇帝也问了她几句最近如何。两人对话十分平淡,比起夫妻,倒更像是交情淡如水的故友。
孙修仪颇诧异地看了一眼淡定的沈良媛,怎么这种事你们都习以为常,只有我自己大惊小怪吗?
她的观念受到了挑战,犹豫着松开捂住领口的双手,正迟疑着要不要忍住羞耻干脆咬咬牙献身算了,就看见皇帝陛下坐到了牌桌前摩拳擦掌,一时陷入沉默。
曲红昭少不得给她们解释了几句。
孙修仪刚刚乍见到陛下便一脸喜色,此时听闻是叫她来打牌的,顿时喜上加喜。毕竟自从太后娘娘回宫,她们谁都没敢再碰过这个。
此时别说什么侍寝不侍寝,孙修仪连脱发的糟心事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寝殿内正燃着合欢烛,散发出一阵撩动人心的甜香气,这是李嬷嬷之前点燃的,大概是想给陛下和丽妃营造点缱绻气氛。
奈何在场四人都没有多分给这合欢烛一个眼神,只皇帝略作疑惑:“这殿里被夜明珠映照得灯火通明,为何还要点蜡烛?”
曲红昭深以为然,顺手熄了那几支合欢烛。
蜡烛熄了,香气却仍在殿内弥漫。
一位皇帝,和三位后妃,就这样,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红绡帐暖、烛香氤氲的寝殿里,在这样缠绵缱绻的氛围下,兴致勃勃地开始了一场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