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孤不怪你,是有人没说清楚。”江照翊目光幽幽落到这位“有人”身上,“程世子,如今人也已经派出去了,你该有功夫同孤解释解释,你这一切究竟是在做什么了吧?”
这话同样提醒了萧定琅,“是啊,表弟,怎么太子殿下也同你一道出宫来了?你们都是偷偷跑出来的?”
“嘘——”屋外站够了有些冷,程渺渺拉着萧定琅率先闪进偏厅,江照翊立马跟跟屁虫似的,亦步亦趋,一步不肯落下地跟紧她,槐序殿后。
这两人简直没完没了了,程渺渺边走边与萧定琅低声耳语:“是我突然想同外祖父商量点事情,他不放心,非要跟着我出来。”
萧定琅不解:“太子殿下如今跟你关系这么好?你出宫他都不放心?”
“……”表哥你理解错了吧,不是这个不放心啊喂!
程渺渺竟无语凝噎,扯了扯萧定琅衣角,示意他警惕这其实也挺聪明的太子殿下。
而萧定琅显然没意会她的意思,几人一进到偏厅里,他便上前毕恭毕敬地与江照翊周旋,又是送茶水又是送点心,只差没将他捧做祖宗。
行吧,他是太子,谁都得让着他。
程渺渺眼不见为净,迅速转动大脑风暴,想着自己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萧庸不在家,甚至是去了京城郊外的别苑,而京城的城门,向来是入夜即关闭,也就是说,她如今根本联系不到萧庸,除非回家找她爹要出城令牌。
然而回家,一想到家里程老夫人那探究的眼神,程渺渺便不寒而栗。
不,不能回家,除了萧庸,她现在还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
偏厅里风雪寂静,烧起了炭暖,小太监的衣服没有那么厚实,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她才浑身舒畅起来。
“程从衍,你到底说不说?”江照翊已经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无聊地踢踢鞋子,盯着她越发的紧。
程渺渺终于也不再顾虑他,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今日晏太师说过的?一个已经成熟的恶人,如果没有耐心和时间去洗刷自己的罪恶,那他变成良善的唯一办法,就是去到新的地方。”
“何意?你是说谁要去到新的地方?”
“丞相。”
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江照翊和萧定琅虽然震惊,但又不是那么震惊。
程渺渺补充:“不过他去到新的地方,也未必就会做什么良善,我只是想说,他在京城已经待不下去,想要弃暗投明,却没有人愿意接受他,在这种情况下,出走会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模棱两可,并没有打算接受丞相半途投奔的意思,反倒趁机借丁忧羞辱他,还剥夺他的相权,他不可能还会忠心于他;
而怀王那边,他已经做出过一次背叛的事,怀王迟早会发现,也不会再信任他,所以,他出走算是十分合理的事情。
“可是走,走去哪?”江照翊瞳孔微缩,映出跃动的火苗,“在京城,好歹众目睽睽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动他,出了京城,遍地绿林,那可就说不准了。”
“如果,他在外头还有人呢?”程渺渺大胆猜测,自己也说不清大概。
不过这个想法着实又叫在场另三人大吃一惊。他们跟程渺渺不同,他们是土生土长的这个朝代的人士,外头有人,那意味可太广泛了。
大启之外,还有北疆部落,还有南苗大理,各种小国林立,远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数清楚的。
“换个想法。”萧定琅一拍桌子,“丞相今日下午尚在丁忧却还是进了宫,而表弟你要传的消息今日也根本就传不到祖父耳边,这些巧合,是不是早就能说明,他也许,今晚就要出城了?”
“夜里出城?”不怪程渺渺惊讶,京城夜里出城,都是要有出城令牌的,而出城令牌,现在拥有它的人,估计不会超过两只手,不论谁何时出城,都是要被城门守卫记录在案的。
在朝中人,如果不想日后被皇帝处罚,是绝不会将令牌交给丞相的。
所以洛半山上回才会对她步步紧逼,甚至扬言要将他送去京兆府,因为他想要的,不只是与京兆府的线人取得联系,更是她爹程怀勉手里的令牌。
一切开始有迹可循。
洛半山准备离开,已经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如果不是江照翊碰巧告诉她宫门口一事,恐怕她明早一起来,听到的就只会是丞相已经出城的消息。
“这等事情,你为何要来找萧阁老?”沉默了许久的江照翊突然将矛头对准了程渺渺,“如果是确定他要私自离开,为何不直接去告诉我父皇?京城那么多城门口,你知道他走哪个门?萧阁老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每个城门口都检查过去,这等权力,只有我父皇有。”
被戳中了脊梁骨,程渺渺一下变得不敢跟这太子殿下对视。
她该如何解释,她如今只能相信萧庸,也只敢相信萧庸。
贸然去找皇帝,有太多的未知。
更何况……
“更何况,你如何知道,他此番出城,不是得了我父皇的授意?毕竟他出城前,还进了一趟宫。”
这太子殿下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犀利起来?程渺渺额上的冷汗快要兜不住了,大大的一滴,顺着脸颊侧边划落。
江照翊平日是懒散,不是真傻,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到程渺渺跟前,仔细打量她低垂的眼眸,笃定道:“你有私心,不想叫洛半山出城,是不是?”
屋里暖气越来越热,烧的人脸颊手心都是汗,程渺渺蜷缩的指尖汗涔涔贴着掌心,不说话,只是安静抬起眼眸,与他对视。
这一对视,叫江照翊更为确信,“程从衍,你有把柄在洛半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