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所以,该先将人送去御史台或刑部。”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人送外号三法司,一般是大到不得了的案子,才会动用三方人手,共同破案,寻常案件,视情况择其中之一即可。
洛半山这案子,如果坐实了叛国的罪名,那便是朝廷近十几年来未有之大案,是天大的案子,要重审,在京兆府,大理寺之后,再动用刑部和御史台,倒也说的过去。
“待课后,老夫这就上禀陛下,重新更换狱所,只是从衍,你说的话,你可要负责任,褚大人家的衙内,当真能作证大理寺中有怀王府的奸细?”
傻子才会承认自己是采花贼!
程渺渺一下被问的有些懵,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江照翊看出名堂,落井下石:“怕不是,这褚衙内进怀王府的手段,不好为外人道也?”
“昭昭天地,朗朗乾坤,有何好不为外人道的?”程渺渺骨气硬的很,也不知自己在为褚汀回找什么场子,愣是替他扳回了一城。
“那就成。”晏望山捻着老花胡子拍板,“待老夫去过大理寺之后,请褚大人回家问个清楚,便将此事上报,赶紧将人看住,万不能叫怀王的人从中动了手脚。”
“只不过……”晏望山刚硬声说完,声音又犹豫了下去,“老夫听说,丞相在城门附近被发现之时,喉咙已经发不出声,恐怕怀王已经从中动了些手脚。”
全然明白丞相在被发现前都遭受了何等待遇的程渺渺右眼皮子跳的有些快,江照翊却道:“也不见得,孤的这位皇叔要折磨人,只会将他带回府中生不如死,用这种幼稚且留有情面的手法,只怕是什么鼠辈。”
“鼠辈”程渺渺觉得自己有被讽刺到。
合着昨夜跟他解释了那么一大堆,他还是一点都不信呗?
毕竟是昔日对手,骤然见他如此潦倒,墙倒众人推,晏望山始终是唏嘘的,故而今日讲课,也没多抽问题,只是一遍又一遍给程渺渺和江照翊讲着儒家的仁义礼智,即便他们早已对此烂熟,也依旧孜孜不倦。
课后该是两人用午膳的时候,江照翊却独自撇下了程渺渺,自己带着小太监兰时往东宫外去。
“殿下是要去做什么?”程渺渺向玉莺打听。
玉莺万事灵通:“昨日怀王回京,今日陛下在长明殿偏殿为他摆了一桌家宴,请了怀王府和随王府的亲眷过来,太子殿下也要过去。”
“原是如此,难怪穿的这么喜庆。”程渺渺自己夹了筷糖醋肉吃,吃到一半又停下筷子,闷闷地想,不对啊,江照翊显然是不待见怀王的那一党,那如何,为怀王摆的家宴,他还要穿这么喜庆给他面子?
显而易见,太子殿下江照翊并不想给怀王面子,他的目的,是要与怀王府的世子江行远一较高下。
怀王府一家四口人,怀王和王妃,以及他们的长女容华郡主,次子江行远,全都穿戴的光鲜亮丽,鲜花着锦,大有要搞一番争奇斗艳的意思。
早知他们脾性的皇帝和皇后懒得与他们较劲,而是将此任务交给了尚还年幼的江照翊和江珊珊,要他们意思意思,穿的喜庆些,随便与怀王一家争上一争。
不想,江照翊本以为自己这一身棠梨已经够喜庆,进了偏殿,打眼一瞧,早就坐在位上的江舟子喜气洋洋,着了件正正的大红袍。
好嘛,人家高中状元去游街,穿的都不如他体面。
要膈应怀王一家,还得看随王府的。
江照翊百无聊赖地坐下,听江珊珊拉着自己问程从衍的近况。
程从衍……他莫名的目光怜爱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话有深意:“珊珊,她不适合你,你往后不要再来东宫找她,也不要再来打听她的事情了。”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江珊珊很是费解,“我已经有好几日未见到程哥哥了,今日宴会结束,我还想哥哥带我去看看他呢。”
讨好的小手勾了勾绣着飞鱼的衣袖,小公主很是可怜乖巧。
“珊珊。”江照翊语重心长,“你不能再一门心思想着程从衍了,你明白吗?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这就是哥哥的意思。”
“哥哥不让我亲近程哥哥,难道是想要自己独占她不成?”江珊珊被他扒了小手,心下委屈的不行,虽着与他同色的棠梨宫装,心境却大不相同。
她不知道,自己这无心一语,却是勾起了自家哥哥无尽的遐想。
“珊珊,你缘何会有这般念头!”
江照翊心跳加快,耳根子疾速发热,心下想的,脑子里飞过的,尽是入东宫后,程从衍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有紫衣贵气的,有月白清淡的,十样锦,帝释青……不论什么颜色什么料子,穿在她身上都是好看的。
还有她换不完的发冠和刻板古怪的性子,每日一大早便起来喊他读书,雷打不动,闻鸡起舞都没她勤快。她跟秦熠完全不同,秦熠只会陪他疯玩,与他瞎闹腾,而她却是一板一眼,除了读书,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想起还有他这么个高贵的太子殿下。
唔,似乎在她眼里,自己并不高贵……
越想越离谱,不过这整件事情中,最离谱的一件事,江照翊知道,那便是他自己。
他在知道程从衍是个女的,在握住了她最致命的把柄之后,居然还不把她逐出东宫。
明明一开始他早跟秦熠说好了,等他抓住程从衍的把柄,就叫他颜面尽失滚出东宫,可是现在,把柄就在他手里,他后悔了,他不想了。
这就是他早上的症结所在。
他疏远程从衍,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留着程从衍。
大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读书聪明,晏太师家的孙子晏鹤闻,贺兰大人家的幺子贺兰钦,也都是天才榜上大家耳熟能详叫的上名号的人物,来做伴读,必定也是不会差。
可他就是不想要。
从前他觉得谁都好,只要不是程从衍就行;如今他却觉得,程从衍是他的伴读,谁都不可以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那个成日成日只会气他的程从衍,不知给他下了什么迷.药,叫他变成了如今这般。
江照翊很郁闷,对着江珊珊稚嫩的小脸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将眼前清茶一饮而尽,借此消愁。
“太子殿下好酒量!”
帝后未至,席未开始,怀王便先饮了三大杯,举着银酒壶到江照翊面前,要给他送酒。
江照翊面色冷漠:“皇叔你喝醉了,孤饮的是茶。”
“茶?不行啊太子殿下,我家行远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沾酒了。”怀王恶劣且自顾自,还是给江照翊倒了一杯酒,摁到了他的桌前。
“听闻太子殿下近来得了个伴读,家宴怎不带来聚一聚?”
“伴读,不伴吃。”
“呵——”怀王不知是被这话乐到了还是气到了,笑意盎然,“太子殿下既已夺人所好,就该好好珍视才是,这般随意的对待,倒叫本王觉得后悔。”
“夺人所好?皇叔有话不妨直说。”
“程从衍。”怀王遗憾却又似乎神往,故意说出这三个,而后停顿良久。
“原本,他是本王为行远选的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