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自然要去,怎么着也得看看他清河崔氏,究竟有些什么名堂。”
清河崔氏的名堂,的确是铺的有点大。
程渺渺本以为自己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没想到他们的请柬还是送到了她的手上。
古人没有什么,就是平日里宴会多,程渺渺摸着那烫金滚边的花纹,与苍灵道:“为我挑一套常服,越简单越好的常服。”
苍灵知她用意:“世子若实在不想引人注意,直接不去不就好了?”
程渺渺却微微摇头:“这场宴很重要,不能不去。”
苍灵自然听不懂,不过还是照她的意思,为她准备好了衣裳和鞋子。
程渺渺如今这个个头,在男人堆里其实是吃亏的,毕竟她改变不了自己的身高和体型,骨架略小,个子略矮的她站在一群平均身高七尺朝上的人身边,很是容易引人注目,若是再碰上江照翊和萧定琅这种丧心病狂八尺以上的人,情况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一般苍灵给她准备鞋子,都会加厚几双鞋垫。
程渺渺踩着厚鞋垫转了两圈,宽大的袖摆随之飞舞开,苍灵看着入了神:“世子若是做姑娘装扮,怕也是要被公子们踏破了门槛。”
“谁要他们踏破门槛。”程渺渺扶好腰带,“不是我想要的,我一个也不想见。”
“对了,上回我同母亲说的那件事情怎么样了?”她回头,双目灼灼,很是期待。
苍灵不敢大声说那事,只能凑过去一点道:“夫人说,姑娘已经找好了,但是这事光她说了不算,还得老夫人点头才是。”
“那你觉得祖母会轻易点头吗?”
答案可想而知。
程渺渺抿唇,“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现下还好,只有一两个,但若再多来几个,我可是会真的招架不住。”
“奴婢明白,世子到时候从百花丛中过,可别看花了眼才是。”
苍灵打趣着,将东西收拾起来,留着她赴宴当天再穿。
崔家的宴就摆在他们刚置办的宅子里头,距程家不过两条街,程渺渺特地挑了个人最多的时候去,想趁着门口人多,直接低调一点,浑水摸鱼地进去。
不想她门槛还没跨进去,崔家不知哪位八面玲珑的少爷便盛装过来,笑意明朗道:“这位便是程世子吧?果真如传闻中一样,满身书卷气,似竹高亮洁。”
夸,使劲夸,接着夸。
程渺渺许久不被人这样奉承,都快忘了这种被人捧上天的滋味,与那崔家公子虚与委蛇地笑着,想看看他肚子里还能吐出多少墨水。
孰知她等了等,那崔家公子也等了等,两人十分没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场面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他该不会就只学了这两句吧?
程渺渺满心疑惑,看着他干笑的模样,恍然觉得这崔公子,像极了当初赶鸭子上架冒充程从衍的自己。
“这……程世子,里面请?”
终于开口了,虽然不再是谁听谁高兴的阿谀奉承,但好歹还是正常人的表现。
程渺渺也整理了下表情,边跟着他走边问:“恕在下眼拙,不知阁下是?”
“哦,我是崔桐。”
崔桐,那不就是他们前几日提到的崔家长子,不知会不会读书的那个?
程渺渺多看了他一眼:“崔公子幸会。”
“幸会幸会。”
崔家今日这场宴会,阵仗摆的极大,一路从前门到正厅,人山人海,华袍美服,金玉佩响,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程渺渺跟着崔桐一路走过来,已经碰见不少有印象的旧识,可是崔桐似乎没打算叫她在这里停下来,带着她不停往里走,直至到了较僻静的后院,才放缓脚步。
两人沿着回廊,前面一边是假山,一边是厢房,程渺渺想了想,“崔公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嘘!”崔桐紧张兮兮,做贼似的要她噤声,指了指一旁厢房,想带她进去,程渺渺警惕地后退一步,明明白白看着他。
“啧,程世子,我是有求于你,求你,跟我进去再说。”崔桐狗狗祟祟,小心观察四周,还想拉她进去。
程渺渺怎么会肯。
她忍着心底不悦,指了指一旁假山,“去那底下说。”
崔桐断然拒绝:“那底下容易叫人瞧见。”
程渺渺拧眉:“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程世子,我又不会害你!”崔桐一拍大腿,见他对自己警惕十足,只好举起双手,压低声音道,“我就是想请你帮我做几首诗。”
“作诗?”
“是。”崔桐点头,前后左右都戒备地看了看,从袖中慢慢摸索出两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非要塞给程渺渺。
“程世子,我从小就是听着你的才名长大的,如今你要科考,我也要科考了,你说咱们这就是缘分,是不是?既然如此有缘,那就求求你,帮我做几首诗,行吗?”
啊,好熟悉的套路,好熟悉的手法。
程渺渺慢慢琢磨着,觉得崔桐给自己塞夜明珠的这个动作,实在像极了当初她给杜醒时塞金元宝的那个动作。
好家伙,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她一脸正气,将那两颗夜明珠还了回去,“崔公子,我虽不知你为何想要请我帮你作诗,但我觉得,你这个忙我不能……”
“程世子,我知晓你们文人的喜好,后头这个厢房里,放了一幅岫霞山居图,前朝那个谁谁谁画的,我给带来了,你瞧,能不能再考虑考虑,赏个脸?”
他推开两人身后那间厢房门,里头正对大门,就挂着那幅所谓的岫霞山居图。
其实程渺渺对这幅图并没有多大感觉,知道它有名,知道它好看,但也就仅此而已,远远地站在屋外欣赏,她也是心无波澜,不喜不乐。
但她知道,这幅图,江照翊喜欢。
五年前的一次马球赛,奖品是皇帝珍藏的苍南山雪景图,当时江照翊赢了那场比赛,得到了那幅图,但是后来送给了秦熠。
他当时说:“幸好父皇给的只是苍南山雪景图,秦熠喜欢就给他吧,若是换成那幅还不知道在哪的岫霞山居图,孤可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明明也不是很重要的两句话,但程渺渺就是记了下来,并且一直记到现在。
春光从院子里泼洒进来,斑斑璀璨,摇曳树枝撩过清风,徐徐不急。
她隔着几尺远,再看了看屋内那一幅高悬的绝世书画,认命道:“崔公子是想写什么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