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那又如何?”黎温静浑不在意,甚至冷笑道,“可别告诉本宫,哥哥是想要叫本宫去替你查探程从衍的情况。”
“那倒不是。”更难以启齿的事实叫黎崇明有些踌躇,可他也不过踌躇了一息,便道,“臣是想请贵妃娘娘,救救那孩子。”
果然如此。
黎温静闭眼,旋即睁开的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川,她问:“程家跟你什么交情,要你来向我求救?”
“……”黎崇明没有答。
黎温静再次冷笑:“没什么交情吧?程家只是跟萧家关系还不错,而你,你最在乎最疼爱的妹妹,恰巧就是嫁在了萧家,是吗?”
承平伯府黎崇明这一辈,统共三个姑娘,黎松盈,黎松龄,还有黎温静。
只有她黎温静不是亲生的。
黎松盈和黎松龄,分别嫁进了萧家和王家,都是上京顶好的世家,姑娘堆里公认顶好的姻缘。
“黎崇明,哥哥,我唤你一声哥哥,是在对你客气,你觉得你有什么脸进宫来求我办事?凭你们黎家对我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还是凭你们保下黎松龄,硬要我替她进宫嫁给老皇帝冲喜的这份坚持?”
黎崇明纹丝不动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破绽,他的眼皮跳了跳。
黎温静觉得好笑,“你心虚了吗?哥哥,原来你也会心虚吗?当年合上老皇帝八字的,明明是黎松龄,你们却偏偏要把我推上花轿……从那一刻起,你们就该知道,我和你们黎家的情义已经断了,我替黎松龄挡了这泼天的命数,我再也不欠你们的了,那如今,你到底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说求我?”
“还是为了黎松盈和黎松龄……”她说完,又觉得不甘心,内心痛苦挣扎着也要挤出一个笑来,“你们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她们两姐妹,她们才是你们黎家最宝贝最心疼的女儿,那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求她们办事,偏偏要来求我啊!”
终究是自己做过的事,黎崇明屏气凝神,掀开官袍一角跪了下去。
“求贵妃娘娘帮忙。”
“你跪什么!”黎温静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后退一步,厉声斥责道,“我说过了,我和你们黎家早就两不相欠,你们到春和宫来做客我欢迎,别的,一点也不要多想。”
黎崇明却似个只会重复动作的木偶:“求贵妃娘娘伸以援手!”
“黎崇明!”黎温静忍不住尖叫。
“求贵妃娘娘——”
“啪——”
黎温静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我说过不会帮,就是不会帮,你给我滚!”
黎崇明昂首,半边脸颊微红:“贵妃娘娘!”
“滚,没听到吗?”黎温静快要忍不住歇斯底里。
黎崇明抬着头,没再开口,她眼中滔天的恨意,叫他再开不了口。
他默了默,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臣告退。”
起身转身离去的动作如行云流水,黎崇明一手搭上楼梯扶手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躯体。
“除非你答应我,哥哥,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你答应我,我就也答应你。”
若是有旁人在,见到贵妃这小鸟依人的样子,都是要大吃一惊的,黎崇明却仿佛习以为常,扒开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微微蹙起眉间道:“娘娘请自重。”
“黎崇明!”黎温静眼眸含泪,滚烫欲滴,“就一次都不行吗?你家中那么多小妾娇娘,就多我一个,不要名不要分,这都不行吗?”
黎崇明神情严肃:“娘娘已经有了陛下。”
“我没有他!”黎温静复又不管不顾地抱上去,“我没有他,哥哥,我从来都没有他,他就是个幌子,他只爱他的皇后,他根本就没碰过我,哥哥,只有你可以,只有你可以跟我在一起。”
“不可以。”即便如此,黎崇明脑海中的意志却始终不肯动摇,“贵妃娘娘,我是陛下的臣子,我不可以做对不起陛下的事。”
“我都说了我不属于他!”黎温静快要崩溃,满溢的泪珠沾满黎崇明的后背,双手环着他的腰,怎么也不肯松开。
“娘娘……”
“你是不是不信?你知道我时常叫洲白给我带落胎的药,是不是?那是我故意的,哥哥,我从来都没有属于他过,根本不可能跟他有孩子,那是我故意气你的,我生你的气,故意想气气你的。”她哭着道,“只有你,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当初若不是你替他们来求我,求我代替黎松龄上花轿,我如何会愿意进这深宫?哥哥,你看我到现在还穿着你最爱的蓝色衣裳,你是不是相信我的?我真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你……”
“娘娘……”
堂堂一国贵妃哭成这样,倾城的容貌都化成了一滩弱水,换作寻常人,就算不心疼,态度也该软三分,黎崇明却愣是跟木头块似的,不会哄人也不会变换语气,只是强硬地扒开她的手,退了又退,道:“今日之事,臣就当没发生过,臣方才所求之事,贵妃娘娘也只管做没听过吧,臣就此告退,愿娘娘从此往后,身体康健,安心和乐。”
“黎崇明!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求我!黎崇明!”黎温静狠狠砸了一个镯子,哭到不能自已,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跌坐在地上,成了泪人。
“娘娘!”尺璧是黎温静从黎家带进来的宫女,一心只向着黎温静,从来也都知晓黎温静对黎崇明的心思,在下面听得着急,等黎崇明一走,就忍不住冲上来安慰她。
黎温静哽咽着,一抹眼泪,泛着通红的眼眶和鼻尖,道:“去,叫皇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