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登时炸成一片锅,同时喊出“陛下”这个词的人不胜枚举。
“陛下三思啊陛下,开了这个头,往后可就覆水难收了!”
江云渡却早已下定决心,抬手示意他们闭嘴,同时告诉李三行:“宣程渺渺上殿。”
李三行赶紧高喊:“宣程渺渺上殿!”
程渺渺终于再次踏上长明殿前的石阶,在百官的注目下,一步步走向这梦中也曾憧憬的地方。
入夏的烈阳与将她打入深渊那日的灿日无有逊色,甚至更甚,烧的她心肺都火热。
她看上去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仍旧着那日被剥落下来的状元红袍,束上多日不曾约束的玉冠,清瘦脸庞,跪在人人瞩目的殿中。
“你们不是好奇,朕这么多日将她关起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吗?”江云渡继续开始卖关子,自问自答,“正如小黎大人所言,朕是在想,为何程渺渺这样一个有才有貌之人,朕要因为她是女子就舍弃。”
“朕关着她,不是因为她早已与太子珠胎暗结,而是因为,朕想考验她的意志,考验她为朝廷效力的决心。”
江云渡昂首,“现在朕可以很放心地告诉你们,程渺渺通过了朕的考验,朕决定继续封其为官,叫她在朝堂上,继续发挥她的作用,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为生民保太平。”
“陛下!”
还有臣子想要进言,又被江云渡一手挡回。
“众爱卿之欲言,朕明白,我大启先前从未有过女官,这头一位女官,还需要众卿的合力监督才是,自明日起,程渺渺便与你们一同上殿,一同下朝,你们可要替朕好好看着她。”
身为皇帝,话都说到这儿了,还有哪个臣子敢再进言的呢?
程渺渺在众目睽睽之下,手心攥汗,磕了个响头:“多谢陛下,臣定当谨遵陛下教诲,不负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
江云渡锤音落下,宣告此次事件,总算告一段落。
早朝结束后的程渺渺,由萧定琅陪着一起去接她爹娘。
程怀勉本就是武将,行军打仗什么苦日子没吃过,睡半个月刑部大牢也没什么,但是萧和宜就比较金贵了,即使卢冰为他们准备的条件再好,她也住不习惯,才半个月,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程渺渺愧疚难当,与她在马车上紧挨着坐,说了许多体己话。
马车很快驶回到家,母女俩本还打算一道回院中洗漱一番,却不想,一进门,便看见程老夫人庄严地坐在上首。
她大抵是生气的,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一个人坐在大敞的堂中,注视着他们一家三口,眼睛也不眨一下。
程渺渺踌躇不已,跟在她爹娘身后,亦步亦趋,还是进了正堂。
“母亲。”程怀勉走到她面前跪下,任由她的拐杖打在自己身上。
萧和宜带着程渺渺跪在后头。
“从今往后,你们一家三口是乾安侯府的当家人,就当我这老不死,没了吧!”
一拐杖下去,程老夫人终于觉得自己释怀了,也解脱了。
这么多天,偌大的侯府里空空荡荡,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她是当真失望,也是当真心酸。
她早已明白,当初儿子究竟为什么硬要将女儿谎称做儿子。
因为他怕她会逼他纳妾,逼他不得不接受除了萧和宜以外的女人。
他是她的亲儿子,他如斯了解她,当初若她知道程从衍是个女婴,她当真会那么干。
多可悲,母子之间,已经互相逼迫,互相防备到这等地步,将近二十年,他一句实话都不曾与她说。
母子做到这份上,实在早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她前几日雨夜摔了一跤,腿脚不太灵便,颤颤巍巍地起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极慢极慢地离开。
程怀勉和萧和宜都想要来搀她,可她不要,身边只有一个自从她出嫁起就跟着的老嬷嬷。
两人一起颤颤巍巍,往那僻静的修宁堂去。
如无意外,她此生,大概都不会再出来了。
萧和宜在目送老人离开后,陪同程渺渺去了她的院子,母女俩洗漱干净,闲坐下来聊天。
“你实话告诉母亲,外头那些传闻是怎么回事,传到刑部的大牢里都已经人尽皆知了,说你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这是真的吗?”萧和宜疑惑的目光柔柔定定地看着程渺渺。
程渺渺刚泡完澡,脸上晕起的热气尚未消退,左思右想,觉得现在这样的情况,的确不再适合瞒着萧和宜了。
于是,她眨眨无害的眼睛,轻点了下头:“本来是假的,但是最近……好像变成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