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之后甚至很轻蔑地笑了一下。
梁恒毅张了张嘴,但想到父亲的话,到底还是把劝他的话生生给忍住了。
他转而道:“肇成,爸在你转业之后其实就后悔了,上次你回来他在医院那种情况,只是想见你,也并没有让你再跟容家结亲的意思,是我的错。朱姨,她应该也是不了解爸的意思,听了容家的话,才会跟你说了那番话。所以,”
当时梁肇成匆匆从新安回来,先去了医院一趟,然后当晚朱问萍就跟梁肇成说,希望他能跟容华安结婚,说那是他爸现在的心愿,只要他肯定下婚事,对他爸的病情肯定有好处,梁恒毅当时因为父亲的病情,对两年没回来的弟弟也心有不满,又因为那是继母说的,也不疑有它,便也支持了她的话。
梁肇成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话,门却被“砰”一声打开了。
“所以,”
林溪走了进来,站到梁肇成的身边,看着梁恒毅,面若冰霜,道,“所以你想说什么呢?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跟肇成说,你看,爸并没有做什么,爸已经后悔了,当初的事也都是我跟朱姨误会了,才造成了你跟爸的误会,你不要再对爸有心结了?”
梁恒毅皱了皱眉。
林溪却是冷哼了一声,然后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有什么脸说这些话?在你跟你的好继母,跟容家一起做了那些事之后,到底还有什么脸来跑到肇成面前,还是一副高高在上大哥的样子,跟肇成说那些话?”
“弟妹!”
跟着后面进来的孙文英惊呼了一声。
梁恒毅的脸也陡地沉了下来,可梁肇成却是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并没有任何阻止林溪的意思。
林溪看着梁恒毅,继续冷冷道:“父亲病重,你就跟你的好继母,一起以父亲的心愿,用道德绑架来逼迫自己弟弟娶他深恶痛绝的女人,请问你们到底有什么资格?你生他,养他了吗?还是以一个连亲生母亲死的时候都不在她身边,只有一个六岁的弟弟守着,看着自己母亲一点点死去的大哥的身份,联合着你的好继母来逼迫他,道德绑架他?”
“你父亲是病好了,肇成当初也已经领证了,要是都没有呢?他要是不如了你们的意,娶了那个女人,他是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世人的鄙薄和唾弃之中,说他气死了父亲,说他忤逆不孝,你们是不是也要站在道德的至高的,高高在上的指责他?你跟你那个继母到底是凭什么?你真是我两辈子里见过的最虚伪,最自私,最自以为是的人,没有之一!”
梁恒毅的脸色难看至极,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又像是面皮都被人扒了个精光,脸上热辣辣的痛,也气得浑身都在抖。
孙文英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反而是转身走了出去,站在了走廊里,看外面又下起来的,纷纷扬扬的雪。
梁恒毅嘴抖着,他的目光从林溪的身上转到梁肇成身上。
梁肇成的面色平静。
他的面色竟然平静。
那一刻,梁恒毅像是突然顿悟,为什么这个弟弟从来不跟自己亲近。
然后他又听到那个女人道,“血缘关系只不过是一个纽带,连母子相连的脐带在出身时都剪断了,这世上真正能维系关系的,应该是爱,对对方的爱,包容,理解,真正替对方考虑的心,而不是自以为是的逼迫,要求,道德捆绑。不过你这样自私自以为是的人,恐怕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梁恒毅离开了屋子。
孙文英叹了口气,她也没有再回屋……说到了这个地步,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用什么脸去面对林溪和梁肇成。
她从背包里掏出了纸笔,给林溪和梁肇成留了一个字条,说会带陈野和梁卫离开,就匆匆跟着追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房间的门却还大开着,风夹着雪吹进来,林溪激灵了一下,梁肇成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过去关了门。
林溪喃喃道:“对不起。”
她其实一向不爱管别人的私事的。
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些不愿拿出来说的隐痛或者私密事,是非曲直也不是他人可以置喙,更何况她还说了他母亲,他从来提都不愿提的。
只是刚才站在门口听到梁恒毅用那种语气,那种他特有的自以为说着那些事的时候,她实在是气愤,忍不住就冲了进来将他骂了一顿。
梁肇成走回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道:“没事。”
只是,她每次都让他意外。
最开始,他还记得最开始,他一直都觉得她年纪小,太过随性,还没有定性,今天说喜欢他,明天也可能喜欢上别人了。
就像是一个娇生惯养的,有些被宠坏的,任性的孩子。
可是一层一层的剥开,却发现那么多的意外。
他道:“这就是你说的,爱的意思吗?包容,理解,真正替对方考虑的心,而不是自以为是的逼迫,要求,道德绑架?”
“嗯?”
林溪看他,似乎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梁肇成笑了一下,道:“我试一下。”
其实有点难。
不过他尽力试一下。
至于梁恒毅,说实话他一点也不在意,别人也绑架不了他。
林溪是年初七专业考试,年初六的时候梁肇成带着她一起去北城美院逛了逛,也是先熟悉一下考场。
这是林溪的母校。
就在半年前她还在这里读书,然后突然就到了三十年前的新安。
所以林溪在再踏入这里时实在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在现在的美院跟三十年后的这里虽然熟悉,但又很不一样,这才不至于让她有回到三十年后的感觉。
梁肇成注意到她在北城美院逛的时候,在每一个建筑物每一个字画雕刻面前都会驻足,凝视的眼神奇怪又喜爱,甚至对一些光秃秃积压了雪的花草树木都会认真多看上两眼,拍上两张照片,嘀咕两声什么,他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里,带着些奇怪的热情和不知名的喜爱,这些是她在花城美院时他从没看到过的。
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看吧,爱是包容理解,和真正替对方考虑的心,她要是真想上北城美院,他还是做不到就答应她。
两个人逛了一圈才去的考场。
林溪前一刻还在跟梁肇成说话,但走到考场门口时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有些奇怪地定在了教室里面。
梁肇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十分俊秀的男人,正捧了一捧画纸,约莫是在布置考场。
他说回目光,然后仔细看了一下她的眼神,才问她:“看什么?”
林溪听到他的问话也收回了目光,然后摇了摇头,像是晃了晃神,才笑道:“没什么,只是那个男人有点眼熟,原来年轻的艺术家长那样,不知道能不能进去看看,我们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