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温柔的音乐还在缓缓流动着,孟恬听他唱歌听得太入神,以至于一开始都没有听清江挽川在身边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过了片刻,她才动了动唇,尾音都有些发干:“江挽川……”
他见她这个反应,忍不住笑道:“抱歉,我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不能容许有一分一毫的出错,所以前面使了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应当包括但不限于他忽然就对她说今天要带她来泡温泉、临出门时让她换一身好看的衣服还要化个妆、自己则穿上了平时从来不爱穿的正装以及吃完饭后突然说要带她来看蝴蝶花园作为消食活动。
而她甚至都觉得,他别有用心做的,还不止是这些。
“追究放在后头慢慢算。”
他勾了勾她的手指,将她引到了第一个玻璃圆球旁,“请公主先看看,我能不能将功抵过。”
她眼睫微颤,朝那圆球中悬挂着的画作望过去,借着烛光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儿时的他们。
当年他们第一次见到彼此,是在他搬到她家楼下的那天。那是个炎炎夏日,她被妈妈牵着去超市买了冰淇淋回来,正巧在电梯里遇见跟父母一起推着箱子进来的他。
他那时候年纪虽小,但已经被星探发现,客串出现在各种短片和日常的广告里,所以每天都会看电视的孟恬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水果糖。”她看到他进来,张了张嘴,便冒了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
她妈妈一开始都没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直到听到小小的江挽川笑眯眯地应了声:“嗯,是我。”
“妈妈。”她开心地晃了晃妈妈的手,“哥哥在电视里吃水果糖。”
孟恬妈妈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长得好似精雕玉琢的小男孩儿确实很是眼熟:“啊,你是不是那个拍水果糖广告的小男孩儿?”
“确实是我家小川。”江挽川妈妈的脾性也很好相处,这时主动对孟恬妈妈说:“你好,我们是今天开始搬到702的住客,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
“呀,那就在我们家正下面那户,我们住802呢。”孟恬妈妈说,“好的好的,以后有空多带着小川来串门啊!”
两家大人聊到一块儿的时候,江挽川忽然朝依然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孟恬轻勾了勾手指。
她毫不设防地凑到他身旁,就听到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孟恬眨了两下眼:“孟恬。”
“我叫江挽川。”他嘴角扬着笑,告诉她,“甜甜,以后我请你吃水果糖。”
“真的嘛?”
“真的。”
……
江挽川对她从不食言,自那天之后,他有空总会来她家里找她玩,给她带水果糖和其他小零嘴吃。
因为他长得好、教养又好,孟恬妈妈可喜欢他了,恨不得他天天上来玩。两家人的关系也从普通邻居,变成了相当交好的朋友,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小学毕业以后,他们一起进入同一所初中,后又考入同一所高中。
一直一直,他们都没有分开过。
他们是彼此独一无二的青梅竹马,自相遇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生命线便是重叠的。
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她转过脸看向他:“这幅画是谁画的?”
这个世上会知道他们儿时是如何相遇的,除了他们双方父母,也只有他们彼此。
江挽川笑了笑:“献丑了。”
她一怔,低低地说:“画得很好看。”
“好看肯定谈不上,只能说耗了许久还算过得去。”他说,“画画是你的专长,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不仅需要勇气,也需要厚脸皮。”
“但即便技艺再不精,我也不想让他人代笔,因为这是只属于我们的故事,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懂个中细节,也无法表达出我真正想要的。”
孟恬被他风趣的口吻逗笑了,笑着笑着,眼尾又变得濡湿起来。
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他就这么拿着画笔,一笔一划地去勾勒出他们的初见。
他一定费了许多精力,或许是用他睡觉的时间,或许是用他在车上通行的时间,因为既不能耽误工作,又不能让她看到。
但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口他的辛苦。
她原本以为只有这一副画作出自于他的笔下,却不料,那之后他引她去看的,统统都是。
他们背着书包并肩走进初中校门、他们在家里复习考试、他们一同去逛水族馆、他们跟着爸爸妈妈去做新年参拜、他们在寒假时去北方玩雪看冰雕、他们在烈日炎炎里去水上乐园、他们在毕业典礼上拍下毕业合照……
还有那天的银杏树下,他牵起她的手,要她今后永远都和他一起走。
[寒窗十年春风起]
[年年岁岁同并进]
[银杏树下长相忆]
[初恋的光里是你]
……
耳旁循环播放着他所演唱的那首动人的情歌,每一句歌词,都正对应着他为她画的那些画作。
也因此,几乎都不用他解说,她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场景。
因为那些画面,也驻足在她记忆的最深处,是她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来的所有被她定义为幸福的碎片。
当他的画作告一段落后,她忽然发现下一幅画作出自于她自己之手。
江挽川指了指那幅画,声音温柔得仿佛泉水:“这是我们甜甜被采用的第一幅商稿,小说封面。”
“这是你第一次被采用的电影宣传海报,你当时高兴了好久。”
“这是你微博转评数量最高的一幅画,当时被许许多多的人用作了手机壁纸。”
“这是你发行的第一本dú • lì画册的封面。”
“这是……”
他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这些画分明都是她画的,有些画背后的故事,她自己都要经他提醒后回想一番,他却说得头头是道。
因为他忙,她在工作方面的事平时同他说得其实不是太多,想起来时才会顺道提一嘴。但她能够感觉到,她每次说的时候,他都听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