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驰骋疆场多年,见惯了生生死死,在生死面前,谁也没比谁高贵,战场上,也许下一刻一支羽箭就会刺穿你的咽喉……
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变得硬了起来,包括对他自己。
人生自古谁无死,他无惧生死,任何人终究要走向死亡。
在认识她以前,他觉得只要安顿好母后与宸王府的人,他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了牵挂。
他想为了这个小丫头努力活下去,努力活得更久一点。
顾玦抬手摸了下她柔软的耳垂,语带笑意地说道:“厉害,你很厉害。”
她这么厉害,他自然也不能太弱,是不是?!
顾玦的眸底掠过一道利芒。
她是他的王妃,他可不会让他的人受任何委屈。
楚千尘不知道顾玦在想什么,却能感受到他一瞬间的微妙变化,感觉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是“他好但旁人要倒霉”的那种,是谁要倒霉了呢?
楚千尘弯唇笑,心情更愉悦了,接着说今天的事:“我给那个妇人缝合伤口时用了绢丝,把两股揉成的绢丝取细细的一股……”
“医术上写着绢丝、麻线、桑皮线以及银丝等等都可以用作缝合伤口的线,我今天试了绢丝,觉得绢丝打得结不太结实,而且还需要拆线。”
“我想再试试桑皮线,好几本古籍医书上都说可用桑皮线缝合伤口,而且桑皮线可以被身体吸收,缝合后不用拆线,桑皮还有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疗效。”
楚千尘说,顾玦就听。
气氛恬静安逸。
“等你回来前,我一定能找出合适的缝线。”楚千尘神采奕奕地说道。
“好,我等着。”顾玦又笑了笑,俊美的五官显得年轻了好几岁,眉似远山,眼若星辰。
楚千尘“嗯”了一声,随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明明是王爷要出门,她守在家里,怎么他说得好似她要出远门似的!
她娇嗔地斜了他一眼。
想着顾玦就要出门,楚千尘想起了楚千凰之前来找她的事,就改了话题:“王爷,你觉得大齐和南昊的联姻可不可行?”
她一边说,一边把今天刚买的各种蜜饯全都端了出来,一字摆开,示意他试试味道。
顾玦信手从第一个匣子里拈了一颗蜜饯,她也拈了一颗,帮他一起试味道,结果,入口的味道酸得她眼睛、鼻子都皱了起来。
而顾玦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端倪。
王爷果然能忍!楚千尘心道,又补了一句:“午后楚千凰来过一趟,她似乎对她能不能去南昊很在意,按理说,就算她陪着三公主去南昊,也嫁不了南昊的皇子啊。”
说得难听点,楚千凰就算是侯府嫡长女,也不够格与南昊联姻。
看她酸得五官扭曲,顾玦就给她倒了杯花茶。
花茶微甜,与这口中这酸酸的蜜饯搭配在一起,倒是恰到好处。
楚千尘先是笑,随即又是一怔。
这种甜甜的花茶实在不是王爷的口味,所以,这是王爷提前给她准备的。
王爷真好。
楚千尘乐了,连顾玦几天后就要出门的离愁都散了几分。
对了,最近天气热,她得给王爷带上一些准备预防中暑的药才行。
楚千尘生怕自己忘了,顺手拿起了一支搁在笔搁上的狼毫笔,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写了半页字的绢纸,执笔记了下来。
笔下是率性的草书。
她的草书龙飞凤舞,不过顾玦一看就懂了。
他的身边从来就是一些男人,大多不修边幅,在日常上都是得过且过,像他上次去西北,与秦曜、莫沉一起,根本就没收拾什么行装,说上路就上路,还从来没人这般细心地为他操持这些。
这小丫头啊,真是既矛盾而又有趣。
外表看似娇柔,可她的内心又如她笔下这手狂草般豪放、恣肆、强劲。
让他很放心,因为他知道就算没有他,她也能活下去,活得很好。
也让他很不放心,因为他知道要变得无坚不摧需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她应该像现在这样笑着才对……
他感觉心中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嘴里的酸味渐渐散去,这颗蜜饯的回甘是微微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