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礼部与宗人府准备婚事都是按着嫡公主的份例来准备的,事事都请示了皇帝与皇后,现在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却临时换了个义女,那么该用什么份例给这位安兴公主陪嫁呢?!
毕竟这位新晋的安兴公主是以大齐公主的身份与南昊联姻,这代表的可是大齐的脸面。
杨玄善挣扎了一下,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皇帝不耐烦了,淡淡道:“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还需要朕来教你们吗?!”
皇帝说得轻描淡写,却没给半句准话。
“……”杨尚书苦恼极了,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止是礼部,整个朝堂都是觉得一言难尽。
两国联姻又不是儿戏,岂是说换人选就换人选的,但现在两国的婚书已立,看来昊国也接受了这位安兴公主,既然木已成舟,就算他们觉得皇帝所为有些离谱,也大多没有人再反对。
早朝就这么在众人的心不在焉中早早地结束了。
接下来的两天,这件事在京城中急速地传了开去,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紧接着,两个陪嫁的媵妾的人选也在腊月十八日由皇帝正式下了旨,由一个小內侍去两个府邸传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楚氏长女……”
小內侍慢悠悠地拖着长音念着千篇一律的圣旨,楚千凰跪在冷硬的青石板地面上听旨,寒风如刀子般割在她脸上。
对于楚千凰来说,圣旨上的每个字、每一句话都比那刺骨的寒风还要冰冷,直刺着她的心口。
虽然楚千凰早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权宜之策,但是,“媵妾”两个字还是狠狠地戳着她的心口。
媵妾就等于是小三。
她的自尊与骄傲在这一刻似乎碎裂成无数的碎片,风一吹,只余下一片飞沙走石。
楚千凰的脸色白中泛青,全身直哆嗦,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因为羞辱。
几个月前,她又何曾能想到,有朝一日她堂堂侯府千金会甘愿成为一个媵妾。
这一切全是因为楚千尘和安达曼!
楚千尘让她失去了公主伴读的位置,不得不求助安达曼。
而安达曼把她变成“媵妾”,分明就是想要拿捏她,保证她会跟着他去南昊。
楚千凰狠狠地捏着拳,胸中憋着一团沉沉的气,能感觉到后方楚家其他人一道道震惊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如芒在背。
很快,那个小內侍念完了圣旨,跪在地上的楚千凰一咬牙,语音艰涩地吐出四个字:“臣女接旨。”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为了她的目标,为了去南昊,就算一时丢下尊严那又何妨!
胜负并非只看眼前,迟早一日,她会在南昊站稳脚跟。
那小内侍把那旨圣旨交给楚千凰,随意地揖了揖手:“楚大姑娘,咱家还要去延安伯府传旨,就先走了。”
楚千凰连忙让管事嬷嬷松了松那传旨的小内侍。
传旨的天使离开后,永定侯府的仪门处一下子就喧哗了起来。
楚家的众人俱是对这道圣旨惊诧不已,惊讶之后,却又表情各异。
有人面如土色,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露出嘲讽之色,有人不置可否,气氛中没什么喜气。
毕竟,侯府的姑娘去南昊给人当媵妾,也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喜事。
侯府其他几房的女眷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楚千凰恍然未觉,双手抓着那道还热乎着的圣旨,神情怔怔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至极的女音:“这就是你想要的吧?”
那个声音冰冷如寒风,不紧不慢,仿佛在与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话一样。
“……”楚千凰身子一僵,慢慢地转过身,只见三步外,沈氏姿态优雅地站在那里,透着不惧风不畏雨的坚忍。
沈氏穿着一件厚厚的暗红色斗篷,面无表情,眼中闪烁着幽暗冰冷的光芒。
在楚千凰来看,沈氏就是特意来对着自己耀武扬威的。
楚千凰的脸色涨成了酱紫色,更加难堪了,目光阴沉地盯着沈氏,一言不发。
若非沈氏与楚千尘母女不肯放过她,一直逼她,一步步地逼得她别无他选,她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沈氏一看楚千凰的神色变化,就知道她还是不知悔改,甚至于她此刻在想些什么,沈氏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对于这个曾经视若掌上明珠的少女,沈氏早就没有了失望,淡淡道:“你想嫁,就嫁吧。”
沈氏曾经也想过要挽回她,要教好她,但是,她一次次地给楚千凰机会,换来的却只有失望而已。
楚千凰已经入了魔障了,总觉得是楚千尘干扰她,夺了她公主伴读的身份,可她又何曾想过,现在与南昊联姻的人选已经不是三公主了,就算她现在还是三公主的伴读,她也去不成南昊。
楚千凰费尽心机只想去南昊,自己再拦她,反而让她恨上了,甚至,她连七娘也不放过……
想到顾之颜小小年纪就受了那么多的苦,沈氏便是一阵心疼,既心疼顾之颜,也心疼妹妹沈菀。
沈氏是彻底放弃楚千凰了,可太夫人却没有,她对这个大孙女仍抱着很大的期待。
此时,太夫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满脸阴云,慌乱无措,忍不住道:“不行,凰姐儿怎么能当媵妾呢?!她可是他们侯府的嫡长女。”
沈氏连眉梢眼角都没动一下,冷冷道:“虽然没开祠堂,莫非母亲是忘了谁嫡谁庶了吗?”
沈氏一点也不给太夫人面子,梗得太夫人一时语结。
“……”太夫人脸色一青,想斥沈氏,但还是憋住了。自打楚千凰与楚千尘的身世揭开后,沈氏就性情大变,简直就跟一只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沈氏冷冷地一笑:“还是说,母亲觉得我该为了姜敏姗的女儿四下奔走?!”
她心里巴不得赶紧正嫡庶,厌恶极了楚千凰还在自己的名下,但是,因为女儿楚千尘说暂时不要声张这件事,她也只能忍着。
但她忍归她忍,不代表她会由着太夫人得寸进尺,神情间一点也不客气。
太夫人被沈氏寥寥数语压制了气势,有些气弱,讷讷道:“阿芷,凰姐儿也是你养大的,你怎么就没有半点母女之情!”
太夫人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
沈氏冷眼斜了楚千凰一眼,直言道:“我巴不得我从来没有养过她。”
若非楚千凰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沈菀最初又岂会这么轻易信了楚千凰!